一連半月過去。
育化城始終城門緊閉。
城上的弓弩手,幾乎是日夜待命。
皇元教的人馬,自從上次攻城未遂撤走之後,半月來竟無任何動靜。
但育化城方麵的首腦人物,卻一天比一天焦慮不安。論雙方實力,相差懸殊,育化城根本無力對皇元教進行反攻,對方隻要有一個多臂天翁龐舟,就使得育化城方麵群豪無一敢攖其鋒,何況他屬下更有十大高手,每一高手,都不在袁小鶴等人之下。
目前育化城唯一的辦法,便是堅守不出,挨一天算一天。
但偏偏糧草又漸漸用罄,看來不出十日,便要發生饑荒,到那時又如何能繼續堅守城池?
就在嚴寒一籌莫展之際,守城的弟兄前來稟報富國城主黃一道求見。
嚴寒不覺喜出望外,連忙派周海山親自打開城門迎接。
在大廳內,嚴寒和黃一道見了麵。
坐下後,黃一道長長歎口氣道:“大師兄,想不到您和教主正式鬧翻,事到如今,您必定已是坐困危城,一籌莫展了吧?”
嚴寒也歎口氣道:“你來了,是否能替愚兄想想辦法?”
黃一道道:“兄弟昨天為這事曾前往總壇見過教主。”
“她怎麼說?”
“在兄弟勸說之下,教主總算還顧念同門之誼,她說隻要大師兄不再與她為敵,皇元教便不咎既往,仍讓大師兄繼續做育化城主,以便早日同心協力進軍原。”
“她的意思,可是要我向她道歉謝罪?”
“大師兄何必說得這麼嚴重?隻要您肯仍和教主合作,事情便一切包在兄弟身上。”
“你打算怎麼做?”
“由兄弟備上一桌酒席,大師兄和教主都請到富國城,彼此開誠相見把話講開,不就一切問題全解決了麼?”
嚴寒冷笑道:“二師弟,原來你來看我,竟隻是這幾句話,你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
黃一道麵色顯得十分尷尬,道:“兄弟說的完全真心話,而且也完全為了大師兄。”
嚴寒道:“二師弟能在這時候來看我,我當然很感激,足見我們師兄弟依然痛癢相關。但事實擺在麵前,我與白荻根本沒有再複合的可能,那女人心如蛇蠍,我豈能落入她的圈套,這一點二師弟不會看不清楚吧?”
黃一道紅著臉道:“若大師兄不相信兄弟說的是真話,兄弟也沒有辦法!”
嚴寒緘默了一下道:“如果二師弟還念在同師習藝之情,誠心為幫助我而來,愚兄確實有件事正想請你幫忙!”
“大師兄請講,隻要兄弟做得到的,無不盡力。”
“其實我不講你也應當想得到,愚兄困守孤城,目前最重要的一件大事,是糧草即將用罄,正好你那裏的通運大寨,負責供應全穀的糧草用度,可否暗撥補到育化城,以解愚兄燃眉之急?”
黃一道皺下眉頭道:“這事兄弟自應幫忙,但通運大寨由外麵進入的一切物資,總壇均有帳目可查,一旦被總壇查覺或運送進城時行動不秘,兄弟就難免吃罪不起。”
嚴寒道:“通運大寨的物資進入,首須經過富國城,你若不先行登帳,又有誰能查出?至於運送至本城的行動,當然要選在夜間,而且最好是下半夜。”
黃一道又沉吟了一陣道:“不過若由正門進入育化城,總是目標太大。”
嚴寒道:“當然那時我可打開偏門,偏門離山壁很近,位置隱秘,車隊進入必不致暴露行蹤。何況育化城不過幾百人,隻要糧草進入三五十車,便可足夠三兩月之用。”
黃一道正色道:“兄弟既然要暗相助大師兄,當然是物資運來越多越好,一勞永逸,免得以後還要經常補充。”
嚴寒不覺喜道:“那就多謝二師弟了,愚兄希望行動能越快越好。”
黃一道忖度了一下道:“就在明天晚上三更如何?”
嚴寒道:“就這麼決定,愚兄不便久留,二師弟最好這就回去準備。”
他為了讓黃一道熟悉偏門路線,並命人打開偏門,把黃一道親自送出城去。
黃一道走後,嚴寒這些天來的焦慮和不安,也隨之一掃而光。
他想到師兄弟總是師兄弟,黃一道雖不肯隨他一同反出皇元教,卻能在暗相助,看來已經很夠道義的了。
但總管周海山卻不以為然。
當嚴寒把此事告訴周海山,周海山立即提醒嚴寒道:“稟城主,依卑職看來,這事隻怕其有詐!”
嚴寒搖頭道:“不可能,老夫與黃城主誼屬同門,而且一向私交不惡,他暗相助,必定出於真心。”
周海山道:“屬下還是勸你老人家不可過分相信黃城主,他若肯幫助我們,就該公然和你采取一致行動,就算卑職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城主也不得不防其有變。”
嚴寒似有所動道:“即便其有詐,又能發生多大作用?”
周海山道:“若他把高手們改扮成車夫,進城之後,立刻展開廝殺,或者縱火燒城,育化城豈不就要毀之一旦?”
“你的意思該怎麼辦?”
“屬下想最好把嶽公和袁使者速速由五關召回,明晚加強戒備,在糧草進城前,先行仔細檢查,發現可疑,立刻先發製人。”
“黃城主暗相助我們,若我們反而起疑心加以檢查,這樣做是否不太禮貌呢?”
“為了萬一,城主大可不必顧慮那麼多,何況如果他是誠心誠意暗相助,還在乎的什麼檢查?”
最終嚴寒頷首道:“也好,我馬上派人把嶽公和袁小鶴連夜調來。”
當晚,由大姑娘嚴如冰偷偷到了五關,三更左右便和嶽小飛、袁小鶴一同回到育化城。
他們都是越城而過,大門和偏門都不曾打開。
嚴寒為了讓嶽小飛和袁小鶴養足精神,特別讓他們直睡到將近次日午,才叫醒吃飯。
午飯後,嶽小飛直接進入內室和母親何慧仙見麵。
因為他有一項不解之謎,決定趁這時向母親問明,那就是當三年前母親進入天穀時,為什麼竟然受到鳳嫣紅的陷害。
何慧仙驟聽嶽小飛問起這事,先是不願吐露,後來終於歎口氣道:“飛兒,你既然非問不可,我也隻好實對你說了,因為我和鳳嫣紅早就認識,不但認識,而且她是我的師姐。”
嶽小飛啊了聲道:“原來她和娘竟有著這種關係?既然如此,她為什麼反而要陷害娘呢?”
何慧仙道:“因為在這世界上,隻有我知道她的私秘,她擔心我在皇元教主麵前告她,隻有為我加上一項罪名,打入育化城靈堂為奴。”
“這樣說她總算還有點良心,未曾置娘於死地。”
“她能有點良心就好了,她當初本來是要皇元教主治我死罪,還是皇元教主念我通過五關時成績優異,才開恩免於一死的。”
“她究竟有什麼把柄抓在娘手上?”
“那女人心腸實在太狠,她親手下毒毒死了師父!”
“娘看見了?”
“雖不曾當場親眼看見,但那杯毒茶卻是她親手遞給師父的。”
“後來呢?”
“娘為替師父報仇,當場和她動上了手,我的武功不但不輸她,而且還勝過她,她在戰敗之後,便一去沒有下落。若不是你提起,我根本不知道她後來竟嫁給聖手書生廬雲,當然也更不知道她棄夫和馬昭雄淫奔的事。”
聽了這段經過,嶽小飛真是不勝感慨,他覺得母親對鳳嫣紅所知道的還並不算多,因為她除了馬昭雄,更不知有多少人做過入幕之賓,就連自己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她幾乎都不想放過。人之無恥到了這種地步,與禽獸何異。
嶽小飛默了一默問道:“她在娘手下敗走以後,娘可曾去追蹤她?”
何慧仙搖頭道:“沒有,因為我必須協助師娘料理師父的後事,師父和師娘無兒無女,師娘在師父死後,也因過於悲傷而於半年後一病不起。等我料理過師娘的喪事後,才下山查訪鳳嫣紅準備為師報仇,不久便遇上了你父親,卻始終沒找到鳳嫣紅。”
嶽小飛道:“娘所以沒找到鳳嫣紅,那是因為廬伯伯和她婚後便很少再在武林行走。”
何慧仙點點頭道:“同樣的,我和你父親婚後,雖然我們年紀都很輕,我當時才十八歲,也很少混進武林,所以一般武林人物,不但不認識你父親和我,就連名字也沒聽說過。”
嶽小飛在母親房陪侍了很久,當他辭出後,已快到晚飯時間。
晚飯後,總管周海山便來請示嚴寒,希望嚴寒能帶所有高手到城郭偏門附近去做觀察,以備應付不意情況。
嚴寒雖覺周海山對這事似乎疑慮過分,卻也不便不理他的建議。
所有高手,很快便在大廳內集合完畢,包括關琳、方天鐸、何慧仙、袁小鶴、嶽小飛等全到齊了。
這時的關琳和方天鐸,武功已日漸恢複,參戰自無問題。
他們在嚴寒的率領下,沿著城牆內側,一麵視察防務,一麵前進。
來到偏門,偏門上方有一城樓,所有人都登上城樓,默察城外地理形勢。富國城主派出的糧草輜重,沿著山邊向這邊接近,路線的確十分隱秘,若無內奸,皇元教總壇絕難查知。
預定糧草進城的時間是三更,此時才不過一更,時間還久得很,嚴寒隨即請群豪暫時回去休息,等二更過後再集大廳分配任務。
很快便是兩個時辰過去,在大廳集完後,嚴寒請關琳、方天鐸、何慧仙三人負責在城內各處巡邏。他自己則帶著周海山、嶽小飛、袁小鶴三人登上了偏門城樓。
城樓上並未點燈,雖在夜晚,因有月光,視界仍甚良好。
看看三更已到,果然不遠處有大隊騾車以及挑夫等,緩緩而來。
大隊騾車和挑夫很快便接近城下。
周海山不覺吃了一驚,因為僅以騾車而論,至少也有三四十輛之多,似乎通運大寨的人馬已全部出動。
但相反的,嚴寒卻喜出望外,因為打這麼多糧草送來,足夠育化城半年所需。
看看來到切近,周海山立刻向下叫道:“黃城主來了沒有?”
一名騾夫答道:“城主在騾隊間親自押隊。”
周海山再喊道:“各位就請在城邊暫時休息一下,快派人快點把貴城主請來,我們城主和他有話講!”
周海山未經嚴寒示意,擅自如此處置,顯然是對這行動不得不過分小心。
既然周海山話已出口,嚴寒當然也隻有如此做。
不足片刻,黃一道便來到城下,向上問道:“大師兄,您可是找兄弟講話!”
嚴寒道:“二師弟運來這樣多的糧草,隻怕不容易瞞過白荻。”
黃一道道:“大師兄放心,正好這批糧草是新到的,隻要不登帳,總壇就無法查出,何況多送些糧草來,在大師兄和兄弟來說,都是一勞永逸,因為以後再找機會,恐怕就不容易了。”
嚴寒道:“那就多謝二師弟,愚兄馬上下城開門迎接。”
在由城樓下來時,周海山道:“稟城主,若依卑職的意思,最好是一車一車的檢查,每檢查一車,便往裏放行一車,唯有如此,才是安全之道。”
嚴寒搖頭笑道:“我當然也想到這一層,但黃城主和我不是外人,如果這樣做,豈不辜負他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