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ris,那你呢?你愛我嗎?”頭痛隱隱發作,我對自己說出這樣突兀的話毫不驚訝,畢竟是在一種病態的掩蓋下,不是嗎?我們互相凝視了好一會兒,然後她露出一絲很溫柔的微笑,“你該休息了,Weno。”
在她轉身的時候,我從背後抱住她,“Iris,我愛你。”她的身體僵住,仿佛沉吟了一會,終於鬆開我的手臂,道:“你說的愛是同對Elmer的愛一樣嗎?Weno,不要輕易說出我愛你。你說這話對我太有誘惑力了,我怕會控製不住自己。可是我總要把事情做的善始善終,也從來不想拋棄你,這是一種折磨,一種苦役。”
紐省的夜晚總是在同一個時刻來臨,幾乎是突如其來的。我從電腦的發光屏幕中抬起頭,望向唯一一扇窗戶,月光沒有透過來,夜像墨一樣濃黑。屋子也一樣好像凝結在死屍般的靜止之中。
我發瘋似的跑到床邊,九月藏在床單下麵的兩隻小拳頭攥的緊緊的,臉色蒼白。我顫巍巍的撫摸他的頭,他的軟綿綿的肚子,他的微弱的心跳仿佛一個呼救的聲音在我腦中叫囂。驟然喪失的反應頓時恢複,我憋住眼中開始湧出的淚水,抱起他衝出家門。
他像金鍾一樣清越的咯咯笑聲在我頭腦中重現出來。可是我在這一天都沒聽到。他現在還是會咳嗽,直到累了就默默睡著。我以為他會慢慢好起來,但他的嘴唇已經發紫。我很恐懼。害怕這個僅與我相依為命的小東西也要離開。我想起巴新的森林裏冒著腐臭氣味的泥土,地裏埋著的小孩屍體。我不想九月孤零零的一個人。
我覺得似乎整個紐省都看到了這個在霓虹燈下奔跑的女乞丐。她放開嗓子在叫喊,穿越急速飛馳的車流。遠處的天空闃靜的蕩然無物,像吞噬了所有。人行道上的喧鬧聲越來越嘈雜,越來越響亮。攢動的人流流向四麵八方。有的慢悠悠的人群用冷漠的眼神注視她,有的詫異的瞥一眼。我聽不見他們的聲音。耳邊隻有九月淒慘的笑聲。
一輛的士停在我旁邊,我猜想這位好心的司機一定是看到了我的狼狽模樣。他立刻發動引擎載著我們去最近的醫院。我們都是黑戶,到了醫院恐怕會有更多的麻煩。但也不能管那麼多了。我在猶豫是否要通知Iris,自從上次的對話後,她開始有意避開我。可是我沒有手機,隻能等到醫院後用公用電話打給她。
在一個紅綠燈路口,紅燈倒數,我們正要開動時,車尾凶猛的啪的一聲響,我的身體急遽向前傾彈,又被安全帶拉回。我驚慌的看了看九月,他閉著眼,濃密上翹的睫毛好像在顫抖,如蝴蝶的雙翼。他沉睡著,仿若無人般。我低聲喃喃細語,祈禱上帝不要帶他走。善良的司機沒有理會後麵的事故,準備加速前行。
後麵追上了一輛敞篷轎車,它如閃電般橫彎過來攔住了我們的去路。噝,我聽到了我們的輪胎的急刹車聲。這又是做甚麼?一個麵孔青澀的亞裔少年打開車門走出來。他穿著格子棉質襯衣,不過十六七歲,臉上帶著怒氣,驕傲自負,難以掩飾眼中的嘲諷。他用標準的英語說我們的車刮花了他的新車,要求賠償。
我看了眼他的車,黑色招風的敞篷寶馬。想必是哪家寵壞的孩子故意惹是生非。別說寶馬,即使一輛現代的修理費我也賠不起。司機聳聳肩,詢問我如何是好。我現在一定是不清醒的,竟下車試圖向他解釋我的情況。理所當然他不會了解,是他先挑釁的,而且他也隻是個孩子。
“我現在要趕去醫院,這件事可以等會再說嗎?”
“不行。像你們這種漂亮女人最會撒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