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31歲,有兩個孩子,進入了而立之年。成年以後,烏裏和我走得越來越近,也成為了好朋友。當我們還是小孩的時候,對他來說我太小了,之後他又從家裏搬了出去。我們都成年後,10歲的差距也就消失了。我們在彼此的關係中找到了自己合適的位置,我們是兄弟,也是朋友。他的家人經常歡迎我和弟弟阿姆農去他家做客,我們在基布茲度過了很多的假期,並經常在那裏一起慶祝家庭聚會。假期裏,我們有時圍坐在一起,討論一些與倫理、道德、平等相關的嚴肅話題,這些後來都成了家族的傳說。烏裏是一個非常有原則的人,我可以看到灰色領域,而在他眼裏隻有黑與白。我們倆喜歡激烈的爭辯,而其餘的家人在享受甜點的同時,耐心地看著我們唇槍舌劍。偶爾,他有事的時候會來特拉維夫,我們彼此會麵,享受待在一起的機會。現在,突然之間,所有這一切都不會再有了,烏裏永遠離開了我們。這麼年輕就去世了,而且是以這樣一種意想不到、非正常的方式,想著真令人痛心。他像我們的父親一樣死於心髒驟停——真是個可惡的詞。
那種父親去世後讓我無法擺脫的憤怒,那種隱藏著巨大悲痛的憤怒,變得愈發深刻、愈發強烈。我覺得我會爆炸。為什麼是烏裏?該死的,為什麼在這樣的年紀?世界上還有公平嗎?我不是一個狂暴的人,但我能感覺到心中那種暴力的傾向,一種粉碎、破壞和損毀的衝動,我指責天地,指責父母。也許我很生氣爸爸把心髒病遺傳給了烏裏,也許我對母親很生氣,因為她沒有預兆地拋棄了我們。我不再去拜訪他們的墓地。不論是馬蒂亞,還是孩子們和阿姆農,沒有人可以安撫我內心的憤怒,這種憤怒在我身上潛滋暗長,但又不得不被深深隱藏。
從表麵上看,生活恢複了正常。我照顧烏裏的家人直到後事都安頓下來,並且經常去看望他們。即使我專心照顧柏盧麗雅和他們的五個孩子,那種令人不快的悲痛卻還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我像往常一樣繼續工作,更多的時間在伊朗度過。當那裏的海軍項目成功完工後,我們在伊朗擁有了無限的機會,很多商人想建酒店或遊艇俱樂部,因而業務訂單開始源源不斷地湧來。我們辦公室已經積累了很多有關文化傳統、地形特征、定價體係以及運用合適材料方麵的知識,也結識了很多當地的承包商。我甚至建立了一個原創性的計算機模型來評估給定項目的可行性,即ECOMO——經濟學計算機模型。定量分析已經成為我擅長的專業領域,而這方麵的需求也在增加。
我的一些工作由埃坦-戈申的雇員代理,但我的經濟效益核算工作則由梅倫博士協助,他是數學模型的專家。梅倫曾訪問過伊朗一兩次,他是為我工作,而不是為丹。我們指派了一個土木工程師——拉凱利和我們一道以安納夫係統公司的名義,作為一個獨立單位來運作。我們的小團隊在大型項目的管理和運作上獲得了大量的經驗,同時,那一段時間也獲益頗豐。這是對我們必須忍受的艱苦生活條件的補償。阿巴斯港和蒂朗海峽的沙姆沙伊赫大約在同一緯度,說它的天氣條件像地獄一般,還算是保守的。在停車的時候,車裏必須開著空調,否則當我們回來時,我們會被燙得無法觸摸方向盤。
雖然自然條件是難以忍受的,但是商業環境卻給我們提供了大量的機會,即便是對安納夫係統這樣的新公司來說。許多以色列人在伊朗嶄露頭角,尤其在灌溉係統、石油開采、軍事裝備供應等技術層麵取得了巨大成功。他們感覺就像在自己家鄉一樣,帶來了自己的家人,並建立了一所學校,在那裏孩子們可以繼續學習以色列的課程。
但並不是所有發光的都是金子。1976年,伊朗開始出現嚴重的通貨膨脹,國王下令控製物價進一步增長。在某種程度上,國王的法令的確延緩了通脹,但也得歸功於少數人發揮了創造性思維,他們不去提高價格,而是減少他們供貨的規模和數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