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沒有東西會改變,沒有人會死去”1(1)(3 / 3)

回到聖彼得堡後,弗·德·納博科夫參與創立了立憲民主黨,也稱人民自由黨。該黨在1906年3月舉行的俄羅斯首次議會選舉中獲勝。當時,政局仍然十分動蕩,騷亂蔓延到軍隊。7月,國家杜馬被解散。立憲民主黨人聚集在芬蘭的維堡,在那裏起草了一份宣言,呼籲全麵抵製當局。這份宣言不僅令他們失去了政治權利,而且刺激了極右勢力的反擊。在立憲民主黨的一個領袖被暗殺後,弗·德·納博科夫立刻隱退,帶著葉莉娜遠走荷蘭,因為他是反動派要暗殺的下一個目標。1907年12月,弗·德·納博科夫因在維堡宣言上簽字而受到審判,被判三個月監禁。1908年5月到8月,在聖彼得堡的克裏斯蒂監獄服刑期間,他寫了一係列文章,抨擊俄羅斯的司法製度,同時自學意大利語,準備閱讀但丁的原著。他買通了看守,將寫在廁紙上的便條轉交葉莉娜。在其中一張便條上,弗·德·納博科夫問,維拉莊園有沒有斑林蝶——“告訴弗拉基米爾我在監獄的天井裏隻看到黃粉蝶和菜粉蝶”20。 在出獄回家時,他受到當地三個村莊居民的夾道歡迎。

在維堡的遭遇讓弗·德·納博科夫更加意識到自己命運堪虞。1911年,他的知名度到了這個地步:葉莉娜收集的針對他的政治漫畫可以裝一本相冊。這一年,為了榮譽,弗·德·納博科夫不得不鋌而走險。有媒體含沙射影,醜化他和家人。作為反擊,弗·德·納博科夫要求對方消除影響,否則他會挑戰該報的責任編輯,進行生死決鬥。弗拉基米爾看見一家報紙嘲笑他的父親,他相信父親會提出挑戰,也幾乎肯定父親會喪生於決鬥。最後,這一事件因對方的道歉而解決,但對於弗拉基米爾來說,這是第一次意識到父親在世生命的脆弱。

此間,弗拉基米爾繼續他充滿無盡魅力的冒險生活。在1905年那個關鍵的夏天,他與家人乘坐豪華的諾德快車先到巴黎,然後到了法國南部的博略和意大利的米蘭。在博略的海灘上,他愛上了一個羅馬尼亞小女孩。是年秋,一家人在威斯巴登度假。在那裏,他結識了表兄尤裏·勞施·馮·特勞本伯格,從此兩人結下了一段深厚情誼。兩年後,在比亞裏茨消夏時,納博科夫再次墜入愛河,愛上一個名叫濟娜的塞爾維亞女孩。但是,直到1909年,在同一海灘,他才宣稱“動真格的了”。 他和克洛德·德普雷決定私奔。納博科夫帶上了自己的捕蝶網,克洛德帶上了她的獵狐犬。不過,他們剛逃到電影院就被追上。

自1912年夏天起,除了追逐蝴蝶,納博科夫在新的美術老師、“藝術世界”運動主將姆斯季斯拉夫·多布任斯基的指導下,沉迷於繪畫。下午,受到梅恩·裏德和費尼莫爾·庫珀故事的激發,納博科夫總是和尤裏在槍戰遊戲中度過。尤裏雖然隻比納博科夫大一歲半,但他更老成、更有闖勁、更有無畏的英雄氣概。16歲時,他給納博科夫看了一個銀雕煙盒。這是一個伯爵夫人贈送給他的,他們在一起廝混了三夜。後來,尤裏加入了鄧尼金將軍率領的白軍騎兵隊,但在1919年陣亡於克裏米亞:他單槍匹馬,魯莽地朝紅軍的機槍掩體發起衝擊。僅僅三年前,他們還在交換衣服穿,如今,納博科夫穿著尤裏的製服,為他如此崇拜之人的殞命而悲傷,他覺得,倒在沙場上、臉被子彈打成篩子的那個人,也很可能就是自己。畢竟,他自己差一點兒跟著上了戰場。

自9歲或10歲起,納博科夫就一直用三種語言寫詩,但直到14歲,他才寫出第一首真正重要的作品。幾十年後,回憶起這一神聖的時刻,他說就像靈光一閃,劃破了暴雨之後維拉莊園的寧靜。這一幕強調了他視為其藝術靈感之關鍵的要素,外在的物理現象與內在的主觀感受之間的共時性,在此,是雨點節奏與心跳之間的應和,背景是遊移的光與色。同樣,這一幕也確定了這個地點對於他個人的重要性。一年後,正是在那閑人免進、有“七彩玻璃窗”的同一座亭子裏,他將遇見初戀情人瓦倫季婭·舒爾金(即他自傳中的塔瑪拉)。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