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沒有東西會改變,沒有人會死去”1(3)(1 / 2)

納博科夫家如天塌了下來。整個俄羅斯社群紛紛前來吊唁。複活節那一天,弗拉基米爾在《舵》上發表了一首新詩:“倘若所有的小溪把奇跡重唱……那麼,你就在那歌聲裏,你就在那波光裏,你就還活著。”回到劍橋完成他的最後一個學期時,弗拉基米爾寫信給母親,“有時太壓抑了,我根本無法擺脫——但我必須隱藏起來。有許多事物和感情誰也無法發現”。

是年夏天一回到柏林,弗拉基米爾就向斯薇特蘭娜·西沃特求婚。斯薇特蘭娜覺得難以拒絕:他“看上去很可憐,很憂傷”。 她的父母同意了婚事,條件是弗拉基米爾要證明他有能力養活他們的女兒。他注定是要當作家,這點得到了驗證:他開始了第一份工作,也是他最後一份工作,在銀行上班,但隻待了三個時辰,就草草結束。夏末,他得到一份委托,將劉易斯·卡洛爾的《愛麗斯漫遊奇境記》翻譯成俄語,報酬是五美金。至今,他的譯本仍然被認為是最佳譯本。從1922年11月到1923年3月間,他翻譯了羅曼·羅蘭的《哥拉·布勒尼翁》(他與父親在1920年打賭的結果),出版了兩部詩集(《天路》和《星團》)。但這不足以令斯薇特蘭娜的父母滿意。1923年1月,他們堅持要女兒解除婚約。對於剛剛喪父的納博科夫來說,如此快就解除婚約,這份打擊簡直難以承受。他說,與斯薇特蘭娜在一起,體驗到的是“我曾有過或將有的最大幸福”。 為了療治情傷,他全身心地投入創作。從1923年1月起,他寫了16首詩(其中包括一首850行的史詩),翻譯英語和法語詩歌,創作了一個短篇《語詞》和一出兩幕劇《死亡》。他還在《舵》上發表了第一個棋題,在一部電影裏跑了龍套。4月, 納博科夫所譯的《愛麗絲漫遊奇境記》

他在一個文學晚會上閱讀了自己的作品,引起了三個姑娘的注意。他“麵龐俊秀,才華橫溢,魅力難以抗拒”。 好像特別有緣,他將很快與其中一個姑娘再次邂逅。

1923年5月,薇拉·斯洛尼姆在一場假麵舞會上與納博科夫相遇。兩年多來,這個21歲的俄羅斯流亡猶太女孩一直在關注柏林文學舞台上最令人興奮的一顆年輕星星的升起。當她在人群中認出他來時,就走到他身邊,與他談論他的詩歌,整個晚上一直神秘地不肯露出真容。三周後,納博科夫在法國南部的一家農場打暑期工時,寫了一首詩《邂逅》紀念這次見麵。《邂逅》明顯襲用了勃洛克1906年詩作《陌生人》的意象,並且從其《匿名者》中引了一行詩——“牽絆於這陌生的親近”——作為題記。這期間,薇拉已給他寫了好幾封信。最終,納博科夫回信說,“我不習慣別人的想法……你懂我的意思……在我們見麵的開始幾分鍾,在我看來,這隻是一個玩笑,一個戴著麵具的騙局”。

6月底,納博科夫在《舵》上發表了《邂逅》(這是一次非常公開的示愛之舉,薇拉正好也在為該刊撰稿和翻譯):

渴望,神秘,快樂……

化裝舞會上步態輕柔

仿佛從那浮動的黑暗中

你走上迷蒙的橋頭……

我的心聽到了什麼

為何你如此讓我心動?……

我向遠方徘徊,仔細聆聽

你我邂逅時星辰的運動

我想知道

要是你是我的命運又如何……

7月底,納博科夫另一首詩作《歌聲》與薇拉翻譯的愛倫·坡短篇《沉默》並排刊登在《舵》上。這次,用一種明確的浪漫姿態,納博科夫在詩歌的開頭和結尾都用了俄語中“信仰”(Vera)一詞。

這期間,除了創作出其他許多詩歌外,納博科夫還完成了兩部新劇(《祖父》和《極地》),遊覽了馬賽(這次旅行給他寫作短篇《海港》帶來了靈感)。8月底,他回到柏林,揭開了薇拉的真麵。他發現彼此已經見過多次。還是小姑娘時,她就經常路過他在摩斯卡婭大街的家,認識好幾位納博科夫在捷尼謝夫中學的朋友;少女時,她家在維拉附近租了一處鄉間別墅度假;在柏林時,她還差點兒在父親的奧爾比斯出版社的辦公室撞見他,她在那裏上班。立刻,他驚訝於他們有那麼多相似之處,有身體的、感情的、智性的和想象力的親密性可以分享,甚至薇拉也能看出“字母的顏色”48。 在他的詩歌裏,她扮演著勃洛克早期詩歌中那個神秘莫測的“美麗女神”(納博科夫和他的父親對勃洛克的早期詩歌推崇備至)。他深信,他們是天作之合。1925年4月,他們走進了婚姻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