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把精神病態的各種特性想象成混音台上的旋鈕。如果你把所有的旋鈕都調到最大,那麼所得到的聲音對任何人都毫無用處。但如果各聲道有不同程度的變化,某些成分如無畏、專注、冷酷、堅韌不拔等調得比其他成分高一些,那麼就極有可能打造出一位能力超群的外科醫生。
當然,外科手術僅僅是精神病態的“天才”們展示優勢的舞台之一,還會有其他一些場合供他們施展天賦。2009年,我決定做一些研究,以弄清楚如果精神病態者真的更善於“瞧出破綻”,會有什麼用處。肯定可以找到某種方式證明精神病態者不隻會作惡,也可以造福社會。可是如何開展研究呢?
有一次,我在機場見一位朋友時,突然一下來了靈感。我覺得人們過海關時總是有點兒疑神疑鬼、緊張不安,即使自己“什麼壞事也沒幹”也是如此。但想象一下,如果我們真的瞞報了什麼東西會有什麼感覺?而如果某位海關檢查員特別精明,一眼就看出了我們的緊張情緒又會怎樣呢?
為了弄清真相,我做了一個實驗。一共有30位在校大學生參加了實驗,其中一半的人在《精神病態自測表》中得分較高,另一半人則較低。此外,我還找了5個人來做“搭檔”。實驗要求他們做的事非常簡單:隻需坐在教室裏,看著這些搭檔從一扇門進來,走過一段抬高的平台後從另一扇門出去。不過,他們還有一項任務,觀察這5個人中哪一個“心中有鬼”——身上藏有一塊紅色手帕。
為了讓這一過程更加刺激,也為了讓觀察者有玩下去的興致,我們發給身上藏有手帕的“嫌疑犯”100英鎊。觀察者通過投票得出結果,票數最多者即為他們認為的“嫌疑犯”。如果真正的“嫌疑犯”被認出,他就要退還那100英鎊;如果觀察者猜錯了人,讓嫌疑犯蒙混過關,那後者就該得到獎勵了,100英鎊歸他所有。
哪些學生會成為更出色的“海關檢查員”?精神病態者的“掠食本能”能起作用嗎?他們對破綻的嗅覺是否會失靈呢?
在《精神病態自測表》中得分較高的學生,70%以上認出了那個身上藏有手帕的家夥,而在《精神病態自測表》中得分較低的學生中,這一比例僅為30%。善於看出他人弱點可能是連環殺手的必備特質之一,不過它同樣能在機場海關找到用武之地。
陰險的情緒識別師
2003年,加利福尼亞大學(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聖地亞哥學院的精神病學教授裏德·梅洛伊(Reid Meloy)做了一個實驗,進一步對紅手帕問題進行研究。我們都知道,精神病態者的所作所為讓人毛骨悚然。在臨床實踐和新聞報道中,接觸過這些冷酷無情的社會獵手的人,一提起他們就發自肺腑地說他們“神秘兮兮”“令人汗毛倒豎”“讓人毛骨悚然”。這些評價能夠真實反映精神病態者的情況嗎?我們的直覺經得起推敲嗎?我們能像精神病態者識別出我們一樣迅速識別出他們嗎?
為了弄清楚這一點,梅洛伊詢問了450名刑事審判和心理健康專業人員,了解當他們審查精神病態者時,是否也有過類似的感覺。這些精神病態者都是暴力犯罪分子,其“混音台”上的所有旋鈕都調到了最大。結果毫無懸念。超過四分之三的人說他們有過類似的感覺,女性被調查者的相似程度高於男性(分別為84%和71%),碩士和學士學位的臨床醫生高於博士和非專業執法人員(分別為84%、78%和61%)。這些感覺包括“感覺我要被當成午餐吃掉”“惡心……厭惡……難以接受”和“太邪惡了”。
那麼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為了找到答案,梅洛伊追溯到了暗黑、混沌的史前時代,考察了精神病態的起源,相關理論我們稍後將進行探討。這涉及病原學說的龐雜問題,所以我們首先需要弄明白的是我們應該從什麼角度去看它:從臨床角度看,把它當作一種人格障礙,還是從博弈論角度,把它看成情理之中的生存策略,是早期原始環境中的一種重要生存優勢?
弗吉尼亞聯邦大學(Virginia Commonwealth University)臨床心理學榮譽退休教授肯特?貝利(Kent Bailey)讚同後一種說法,他還發展了這一理論,認為群體內部和群體之間的博弈是精神病態最初的發展病因。
貝利說:“在原始社會,在跟蹤和捕殺大型動物時,人必然與動物展開激烈殘暴的廝殺。”所以人類通常另外組織一支彪悍的“戰鷹” 分遣隊,專門負責跟蹤和捕殺動物,同時他們還可作為擊退其他部落分遣隊的襲擊的主力。
然而問題的關鍵在於,他們進化到現代社會又會以怎樣的形式存在呢?
牛津大學進化人類學教授羅賓·鄧巴(Robin Dunbar)也支持貝利的說法。鄧巴回溯到公元9世紀到12世紀的古北歐人時代,用了“狂武士”的例子來證明這一觀點:據傳說、詩歌和曆史記載,公元8世紀到11世紀,生活在部落殺戮中的好鬥的維京武士在戰鬥中異常殘暴、野蠻。而對文獻進行進一步研究,一個更加讓人不寒而栗的景象出現了:一個對敵人造成威脅的維京武士精英也會轉而對他誓死保護的種群同胞幹出同樣殘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