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並不是隻有拆彈專家在工作時心率會下降。暢銷書《當男人對女人動手》(When Men Batter Women)的作者、兩性關係專家尼爾·雅各布森(Neil Jacobson)和約翰·戈特曼(John Gottman)發現,這些拆彈專家在工作時心血管的狀況與某些施虐者相同。與閉上雙眼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相比,施虐者在毆打他們的配偶時感覺更放鬆。
雅各布森和戈特曼把這種施虐者比喻為“眼鏡蛇”,與“眼鏡蛇”對應的是“比特犬”。與“比特犬”不同的是,“眼鏡蛇”能迅速而殘忍地發起攻擊,並保持控製力。眼鏡蛇型的人大多自高自大,認為自己有權力為所欲為。另外,就像其名字一樣,他們在發動攻擊前會變得冷靜而專注。比特犬型的人在情緒上則不穩定,更容易把事情搞砸,一發不可收拾。
正如拉赫曼在拆彈專家實驗中提到的,無所畏懼很可能源於勇氣,這種勇氣使他們習慣了從事危險的工作。不過有人聲稱,他們的生物基礎與我們有本質上的不同,這是他們與生俱來的。不管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即使是最小的焦慮抗原,他們也能自動將其抵製並扼殺於搖籃之中。
我相信這一點,因為我驗證過。
恐懼的氣味
飛機飛行過程中偶然的對流晃動是不是就能讓你惶惶不安?當火車停在隧道中時你是不是會隱隱感到不安,或者總是想到與死有關的“有什麼事不太對頭”?如果是這樣,那麼你可能對周圍的其他情況也常常有恐懼感。2009年,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Stony Brook University)認知神經科學家麗蓮?穆希卡-帕羅蒂(Lilianne Mujica-Parodi)做了一個實驗:她在第一次參加跳傘的誌願者腋下裝上吸水墊,收集他們在垂直落地前腋下的汗液,她還收集了人們在跑步機上正常運動時的汗液。然後,她回到實驗室把這兩種汗液樣本放入一個可校準“噴霧箱”中,讓第二組誌願者坐進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儀中,在他們的鼻子下麵搖動箱子,以呼吸到不同的汗液。
猜猜結果如何?雖然誌願者不知道他們吸入的是什麼,但是呼吸了“恐懼汗液”的誌願者,其大腦的恐懼情緒處理部位(杏仁核和下丘腦)要比呼吸到“運動汗液”的誌願者反應更強烈、更活躍。另外,在一項微表情識別中判斷一副麵孔是威脅性還是中性時,呼吸到“恐懼汗液”的誌願者比呼吸到“運動汗液”的誌願者準確率高43%。
由此引出了一個有趣的問題:我們是不是會像染上感冒一樣“染上”恐懼?穆希卡-帕羅蒂的結論是,很可能“人類社會動態中有一種隱性的生物因子使得情緒壓力‘可傳染’”。
一個更有意思的問題出現了:什麼是免疫力?是不是有些人比其他人更容易染上恐懼?是不是有些人的鼻子更靈,能夠嗅出恐懼?
為了弄清楚這一點,我對穆希卡-帕羅蒂的實驗稍微做了一下調整。首先,我讓一組誌願者看了一部恐怖電影《追命傳說》(Candyman),讓第二組誌願者在跑步機上跑步。然後我收集他們的汗液,並裝進瓶子裏。最後,我讓另一組正在進行賭博模擬遊戲的誌願者去嗅不同的瓶子。
這個遊戲就是劍橋賭博任務 ,這是一個有關風險決策的電腦遊戲,其中包括好幾輪測試。實驗開始,實驗人員會在誌願者麵前放10個盒子(有紅、藍兩種顏色),參與者要在每輪測試中猜哪一隻盒子中裝有一個黃色令牌。每輪測試中紅、藍盒子的組合都不同,例如6個紅盒子、4個藍盒子或者1個藍盒子、9個紅盒子。測試開始時,每個誌願者都有100點。第一輪實驗開始,誌願者必須按一定的比例,比如5%、25%、50%、75%、95%下注。贏則加分,輸則減分,如此重複。高賭注也就伴隨著高風險。
如果穆希卡-帕羅蒂的理論站得住腳的話,那麼這個預測結果非常準確。與吸入“運動汗液”的參與者相比,吸入“恐懼汗液”的參與者應該更加小心,賭博的時候也應該更加謹慎。
不過我的這個實驗有一點不同。其誌願者有一半是精神病態者。
精神病態者在壓力之下一向泰然自若,那他們對其他人所承受的壓力是否也具有免疫力?安傑拉?布克發現,精神病態者能夠在視覺上輕易識別出他人的弱點,那麼在嗅覺上,通過嗅聞誌願者的汗液,他們是否也能夠識別出受到驚嚇的誌願者?
實驗結果與穆希卡-帕羅蒂的預測完全一致,無精神病態的誌願者接觸過“恐懼汗液”後越發謹小慎微,賭注也會下得更低。而精神病態者則仍然泰然自若。他們自始至終都表現得非常大膽,聞再多的“恐懼汗液”也阻擋不了他們下大賭注,冒大風險。他們的神經免疫係統似乎壓製了“傳染病毒”,無視焦慮,而我們呢,隻會讓焦慮肆意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