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次訪談(2)(3 / 3)

谘詢師能感到G略顯不安,而心理治療的意義之一,就是當人頭腦中的妄念被不斷詢問而被自己的反思擊打得支離破碎後,理性就開始升騰,感受又開始回歸,逐漸就會產生建設性的防禦機製和自我康複的潛能。谘詢師:想想,除了自殺外,我們還有哪些有意義的事可以做?

G:好吧,但是我不知道在這種雙重壓力之下,我能不能找回自我,現在真不清楚。我每天會運動一下,運動讓體型好,也能找回些自信。

谘詢師:通過什麼運動?

G:每天先走路吧,快走。差不多走四十分鍾。

谘詢師:你要跑起來。每天運動保持一至兩個小時,對你來說比較有好處。

G:老師,跟一般人似的去生活,你說這樣對我來說好嗎?所有有心理困惑的人,在經受內心衝突的折磨後,還會有一個附帶傷害,那就是我為什麼不能和正常人一樣,為什麼陷在自己的痛苦中,卻沒有人理解。這種孤獨的冷徹,甚至會超過疾病本身的痛苦。“我隻希望和一般人一樣,有自己的想法去生活,”G問道,“你說這樣能好嗎?”這是一種生的渴望,一種強烈的求助動機,這也是一個希望,一個契機!谘詢師:你相信像一般人那樣的生活會對你更好些嗎?

G:怎麼好?從我小時候,四五歲的時候,一直都是這樣。我渴望像一般人似的生活。

谘詢師:你渴望像一般人,你說說一般人在幹啥?

G:一般人想幹啥就能幹啥。都有自我主導權,不再害怕。 “自我主導權”的表達,正是之前“自殺”的另一層內涵。自殺已經不是自我毀滅的寫照,而是一種爭取權利和獨立,擺脫父母不良關係困厄、精神藥物控製及爭取自由主張的一次聲明。“不再害怕”的願景,正是自身能量積聚湧動並期待噴薄而出,釋放自身熱量和影響的渴望。人類的害怕是一種被替代、被籠罩、被壓抑的困頓,而隻有反替代、反籠罩、反壓抑,才能聲張自己的膽魄。

G能說出這兩點,本身就已經提出了自己的谘詢目標。谘詢師:那太好了,你的目標已經確定了是嗎?說出了我們共同麵對的目標,現在你怎麼感覺呢?

G:輕鬆一些。

谘詢師:很好,把當下的輕鬆些看成是一個點,然後我們慢慢延長,形成一根線,然後慢慢擴大到一個麵,最後再形成自己的影響力。這樣是不是就成了你向往的人生了?你想過這樣的生活嗎?

G:我想過平靜的生活,內心的真正的平靜。平靜是靜止的,是躁動後的恢複,這並不符合這個年齡的人呈現的思想。但抑鬱症已經讓G消耗了太多的心力,他需要內心的平複來重新積累新的力量。

谘詢師:如果你真的得到平靜了,那還會做什麼?

G:我想我會更好些,家裏的關係也會好一些。

谘詢師:嗯,非常好!讓我們一起來實現的好嗎?

G:好的……

谘詢師:之後我也會和你父母單獨談談。G在初始訪談中展現出內心的衝突和折磨,而谘詢師的任務,就是要他看到自身內部兩種能量的衝突:一個生的欲望,想突破和反抗;另一種是死的動念,自我攻擊和禁止的能量。前者是與生俱來的本能,而後者是由外力影響而內化了的本能。平衡和整合兩者的關係,是心理谘詢師工作的終極目標。G與所有這個年齡的年輕人一樣,有著強烈的欲望,而健康者可以把欲望向外伸展,而G卻被扭曲和壓抑,直至退縮和恐懼,最終想毀滅自身。於是心理診斷學將其稱為抑鬱症。G也想向外伸展,卻遇到了強大障礙,有來自文化的,來自同學和老師的,來自家庭關係的,也有來自自身的適應和認知判斷的。當G期待反抗而不是順從和妥協時,他隻能遭遇到更強烈的阻力。錯誤不在順從和妥協是否合理,而在於有沒有掌握順從和妥協的合理方法。G沒有這樣的方法,因為沒有人給予和傳授。他的父母本身已經深陷情緒的牢籠。

偉大的父母,沒有任何人類語言可以精辟描述,沒有任何心理理論可以精確分析,這些都會顯得辭不達意。糟糕的父母也一樣,天下沒有一句語言是為他們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