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段時間,霍叔一直沒來。賣人參糖的換了一人兒,糖鑼兒照敲,隻賣人參糖就沒那麼熱鬧了。人小鬼大,心裏明鏡似的,都是衝霍叔的小紙櫃子來的。嘴嚼的好找,把玩的玩意兒,尤其像霍叔那樣真實再現史書上的人物,就沒那麼容易了。或者說,特殊的年代雕做特殊人物,未必誰都敢!
往後再打聽,霍叔被抓了監。緣由:擾民惑眾,捏小泥人有顛覆政府傾向,日本人不高興。再再後來,徹底沒了霍叔消息。沒結婚哪,也沒後。
慶子舅長歎一聲:“您說,霍叔馱著小紙櫃子,那算是什麼買賣”
牛頭馬麵--賣牛頭肉的獨輪車
打老早兒起,一比方做人虛偽,辦事虛假,就愛說人家不靠譜兒、不沾邊兒、表裏不一。倘若總是懸得乎兒的,再沒點實在勁兒,真沒人愛搭理。“掛羊頭賣狗肉”,一錘定音,街坊四鄰都沒人跟你扯閑篇兒。擱現在,狗類可是珍貴,說不上珍奇,但不可輕易宰殺。真犯了忌,戴個不通人性的帽子也不為過。想嚐狗肉香,也不是說吃就能吃上的。碰著掛羊頭賣狗肉的,也未必嫌人家糊弄人。稱半斤狗雜碎,就幾兩“牛二”,酒飽肉足,渾身上下竄著熱乎,美滋滋的不會說人家不是。最起碼,隔著遠與戴帽子無關。
“掛牛頭賣馬肉”,在早兒也就是個比喻。相傳齊國靈王有毛病,橫是碰異性太多,愣叫宮裏的女人一律著爺們兒裝束。不承想,外麵的女人也趕時髦,紛紛仿效。嘿!靈王不樂意了,派人連拉帶扯,非得讓宮外的女人恢複紅妝。沒多少人聽,一急之下找來晏子大夫。老晏說了,您老讓宮裏的反著來,外麵的順著來,這不跟“門口掛牛頭、屋外賣馬肉”一樣嗎得嘞,順過來吧!靈王不再擰著了,滿大街還是男女有別吧!
牛頭肉其實是很好的下酒菜。切薄片、蘸椒鹽,是個簡單易行的吃法;擱佐料、放爛蒜、撒芫荽、滴香油,絕對是最為饞人的技法了。好吃莫過“牛臉蛋兒”,您想想,渾身上下牛臉緊著動彈,好吃的都進了牛嘴了,牛鼻子、牛舌頭、牛眼睛能不好吃嗎馬肉柴而不香,根本沒牛肉的那種咬勁兒,與牛肉絕對沒法比。所以當牛做馬的,生前都是傻賣力氣,身後事兒還得人做主。挑肥揀瘦,做人曆來的習慣不是再駿的馬也沒再醜的牛“吃香”!
咱把話題再延伸些。餐飲業弄虛作假的事兒挺多的:涮羊肉混點兒鴨脯肉,醬驢肉混點兒馬肉、駱駝肉,地溝油當著色拉油用……再說房地產“牛頭當馬肉”的活兒更損:挨著臭水溝就是西湖美景,克隆個自由女神就敢叫美利堅,雕幾個石像就是地中海風情,明明坐車三小時,愣寫著緊挨著鬧市地界,估計院裏堆個土坡準得叫東方金字塔呢!說是商業秘密,說是經營策略,一通俗起來,就是提溜牛頭賣馬肉--名不副實。
拉扯遠嘍!回過頭來,還是說說老年間賣牛頭肉的買賣吧!
那時的吆喝是這麼喊的:“牛肝喂!牛頭肉!”“牛肝多哎,哎嗨!牛頭肉哎!”獨輪車“吱扭、吱扭”地碾著晚秋的落葉,偶爾間或伴隨著白雪飄飄。乍冷乍寒,正是進補的檔口兒,價格實惠的、味道說得過去的牛頭肉,要是稱幾兩,一般人家還算能承受。我姥姥家從不買外人的,隻認“清真”字號華掌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