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絕想不到會碰了這麼一個硬釘子,他後悔剛才把話說得過於暴露,囁嚅地還要解釋,李陽穀卻不待他再開口說:"老先生放心,陽穀早已脫身官場,對於四川官場之事也懶於染指,您方才說過的話我絕不對外張揚就是!"老先生這才站起來,拱了拱手,呼喊管家進來攙扶。李陽穀也不謙送,不冷不熱地說了聲:"路上慢走!"
第二天李陽穀故意晚起了一會兒,起床後大聲吩咐隨從:"準備行裝,乘上午的船回成都。"臨出驛館前,還特地寫了兩封書信,一封給知府杜光遠,一封給重慶府的名流,委托驛館差役轉送,並千叮嚀、萬囑咐說:"李某就要乘船回成都了,兩封書信一定要送到,過幾個月我還要來重慶拜會府台大人的。"然後又請驛館派了兩個人,幫助把行李送上船,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重慶。
船兒逆著江流向成都進發了。李陽穀一反來時的隱秘,久久地站在船頭,背著手眺望兩岸山景。直到船離重慶二十餘裏了,他才回到艙中,匆匆地剃去了大胡子,換上一件普通農民穿的布衫。對兩位隨從說:"再走一會兒找個平緩的地方我下船,你們二人仍舊留在船上,直回成都,稟報總督大人,就說我去合州七澗橋了。少則十天,多則一個月向總督稟報私訪結果。"兩位隨從恍然大悟,這才明白李陽穀為什麼要那樣張張揚揚地離開重慶。
從水路登岸,李陽穀一路奔忙,悄悄地潛進了七澗橋。這個村子總共隻有四十幾戶人家,但在合州郊區已經算是大莊戶了。李陽穀扮作一位收買山貨的行商,走門串戶洽談生意。山莊的農民,平日有些山貨不知向何處去賣,見來了肯買東西的"老客",自然十分歡迎。李陽穀買東西很少挑剔,給的價碼又高,隻一天工夫就與農民混熟了,一麵看貨討價,一麵閑拉亂扯,沒費多大勁就從鄉親們嘴裏摸出了對錯判向氏的極端不滿。
他與親自到過鞠海父子被殺現場的人交談,弄清了現場的狀態;與向氏的鄰居閑談,知道了陳老倫派孫媒婆來七澗橋的經過,又與村中的老人聊天,了解到向氏一生貞潔無瑕的節操。後來他又進入合州城,在茶館、飯鋪四處留意查訪,知道刑房書吏陳老倫一貫陰險毒辣,多次栽贓誣陷好人。後找到了孫媒婆,套出了陳老倫請她做媒的經過。又結識了州獄的小牢頭,知道在向氏被下獄之前,陳老倫曾三次進入監獄,審訊死囚犯金六,不久後這個死囚犯就成了向氏的"奸夫"。把這些情況歸納後,李陽穀對整個案子的來龍去脈已經了如指掌了。但是凶手是誰,卻一點線索也找不出來。李陽穀心中有點焦躁,想到總督在省城翹首而望,再看看出來的日子也不短了,他決定暫回成都,把向氏的冤情辯清,然後重下合州集中精力緝訪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