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無數江湖英雄望而卻步的黃泉巷竟被幾隻信鴿輕易通過了,不知那些由『黃泉巷』踏上『黃泉路』的幽靈們會有何感想呢?
西盡愁苦笑,他自以為和尹昀是朋友,然而尹昀究竟有多少事情瞞著他呢?這次他的猝死又會不會是一個騙局……
這時,西盡愁搖搖頭不讓自己繼續想下去,他不願去懷疑自己的朋友。那麼,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相信尹昀。
難道真的隻有殺了耿原修,再次和杭州天翔門結下梁子,才能把事情弄明白?
西盡愁心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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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上遊,河道崎嶇,少有船過,所以渡口也頗為冷清。然而今天這渡口客棧卻異常熱鬧。堂倌為了招呼遠道而來的客人忙得腳不挨地,店老板也在櫃台後滿臉喜慶地打著算盤,笑得合不攏嘴。
在店裏喝酒的大都是身高過了八尺的壯漢,大概三十來個。他們的頭上裹著藍色的頭巾,腰上掛著闊背的砍刀,有經驗的人一眼就能從裝扮上看出他們是一群鏢師,並且是杭州天翔門的鏢師——因為藍色正是天翔的象征。
停放在客棧外的鏢車共有三輛,全都嚴嚴實實地打著釘子封得嚴嚴實實,不知道裏麵到底裝了些什麼,鏢車輾過的痕跡竟都入土超過半寸,依稀可以推測出是他們運送的是非常沉重的物品。
幾杆精致的鏢旗斜靠在鏢車上,在晨風中招展開來,鏢旗上鑲著金線的『天翔』二字在熹光中格外耀眼。
昨日在這渡口客棧投宿了一夜的,正是杭州『天翔鏢局』的人。今天一大早,他們整裝待發,坐在客棧裏等候天翔的運輸船接他們回杭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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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翔門旗下門徒上萬,其中有一大半都是靠藥王神耿原修供養著的。雖然做的是藥材買賣,但耿家的財力實在是大得讓人咂舌。單就財力這一個方麵來說,稱耿原修為半個皇帝也不算過分。
耿家的黃金珠玉便是天翔門可以獨霸一方的堅實後盾。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因此,天翔門雖是江湖門派,但在很大程度上卻受製於耿原修這個富得流油的大商賈。所以,江湖中有人蔑稱天翔門是耿原修的『打手門派』也不無道理。
但天翔門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地位,並不僅僅是一個耿原修撐起來的。門派裏麵當然少不了能人妙士的經營打點。天翔門分為東西南北四堂,四大堂主各司其職。天翔東堂掌管武道,堂主賀峰。天翔西堂掌管鏢局,堂主荊君祥。天翔南堂掌管船政,堂主耿奕是耿原修之子。
四堂之中,北堂最尊,北堂堂主即是天翔門主,天翔門內一切重要事務都要由他做出最後裁決。但前任天翔門主唐易卻在兩年前被七刃鏢所殺,至今凶手不明,所以門主之位就一直空了這麼兩年,這段時間門主的事情都交由東堂堂主賀峰代理。最近江湖上有風聲傳出說耿原修要讓東堂堂主賀峰登位為門主,然後任命其養子嶽淩樓為東堂堂主。
這次跑鏢到雲南的人都是西堂荊君祥的手下。因為押送的是三箱白銀,荊君祥派出了手下的段瑞南。段瑞南是一條耿直的硬漢,憑著一把青光砍刀縱橫江湖數十年,終於被提拔成了天翔鏢局一個響當當的鏢頭。他今日的成就全是憑著好武藝和滿身的刀疤換來的,所以平生最看不起那些靠著諂媚逢迎向上爬升的佞幸之徒。
此時,段瑞南一邊啃著半個饅頭,一邊叮囑部下道:「都給我放聰明一點,把鏢車看好。如果有半點閃失,大家都沒命回杭州去!」
屬下們齊齊應了一聲。對於段瑞南,他們多懷著敬畏之情。
這時,一名小鏢師突然問了段瑞南一句:「段鏢頭啊,我們把這趟鏢押回去,正好可以趕上賀堂主的登位慶典,這三車滿滿的銀子耿老爺是不是要拿去賞賜他啊?」小鏢師邊說邊望了望客棧外的鏢車,他剛入鏢局不久,這輩子還是頭一次和這麼多錢如此親近。
「那還用說?」段瑞南做人耿直,說話也耿直,「耿老爺曆來出手大方,再加上他又很賞識賀峰,把天翔門的事交給他代管。這次叫我們無論如何要趕在登位慶典前把鏢押回去,不是想賞給賀峰那還能拿來幹什麼?」
小鏢師立刻逢迎道:「是啊,是啊。名震天下的賀堂主和荊堂主,還有已逝的唐門主都是耿老爺一手提拔出來的。耿老爺慧眼識英雄……」
「啪!」
突然傳出的脆響打破了客棧和諧的氣氛。鏢師們齊唰唰地把手按到了刀柄上,警戒地朝聲源處望去。他們都知道這趟鏢絕對不能出半點差池。
聲音是客棧的角落裏傳出來的,那裏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名客人。那人帶著一頂有白紗幔遮掩的笠帽,穿著一襲和這荒郊不太合襯的華貴白衣。綢緞般的青絲直垂到腰跡,看身形完全不辨男女。剛剛那突兀的響聲正是此人用手指捏碎酒杯而發出的。
死寂!連空氣仿佛都凝結了般的死寂!
鏢師們沒有動,那白衣人也沒有動,他們好像都在等待對方的進一步動作似的。惡鬥一觸即發,鏢師們都屏住了呼吸,直盯著那白衣人看。
「啊,客官……」堂倌突然打破了這緊張的氣氛,他忙著去收拾白衣人弄碎的酒杯,並且陪笑道:「哎喲,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小店地方偏僻,飯菜如果不合你的胃口我們立刻撤了重做,你千萬不要動火啊……」
白衣人一聲不吭,看著堂倌又是擦桌子又是撿碎片地忙活了半天,還是沒有任何表示。態度冷漠地不像一個活物,而是一尊雕塑。由始至終,白衣人都沒有看過段瑞南一眼。
鏢師們聽店小二這麼一說,稍稍放送了警惕,把刀重新收好。
「好啦好啦,沒事兒……」剛剛說話的那名小鏢師安撫了一下他的前輩們後,又和段瑞南談了起來,「鏢頭你剛剛講到哪裏了?」
段瑞南不放心地看了白衣人兩眼,頓了頓才對那小鏢師說:「其它三個堂主就不說了,但是……」重重歎了一口氣,「我實在不懂老爺他為什麼會提拔嶽淩樓來作東堂堂主……」
那小鏢師接話道:「南堂堂主耿奕是耿老爺的獨子,而這嶽淩樓是耿老爺的養子,所以……」
「如果真是養子那倒也罷了……」段瑞南打斷了小鏢師的話,加重語氣說,「那姓嶽的小子根本就是不是個男人,生得細腰細腿的,整天跟男人眉來眼去,隻懂得賣弄風騷……」
段瑞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本想再多罵兩句,但左臉卻挨了一巴掌,連整個身體都被抽飛了出去。段瑞南本來就生得魁梧,再加上身上那柄鋼刀,加起來少說也有兩百斤重,現在竟然被一個看似纖弱的白衣人一巴掌抽飛十幾米,重重地撞到了一棵古樹上。如果不是這一撞,還不知道段瑞南要飛出多遠呢。
捂住心口,口中已微有血味的段瑞南張口就道:「你到底是……」
『誰』字還有出口,段瑞南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中堂已被一柄貫口而入的匕首刺破!匕首刺穿了段瑞南的頭骨,甚至定入樹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