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段瑞南雙目血絲密布,就像快要裂出來似的,臉也變成了鐵青的顏色,全身上下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自己憑著一把闊口刀拚殺了幾十年,但在死之前卻連揮都未能揮一下……他死不瞑目。
這時,白衣人突兀地問道:「想知道我是誰麼?」
他的聲腺異常的美妙,全然不像是下手如此狠毒的人。晨風輕撫,撩開了他遮住麵容的白紗,段瑞南雙瞳頓時瞪大了。他認出了這個人!
白衣人慢慢回目,瞥向段瑞南,眼神裏有說不出的鄙視。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嘲笑的意味。他說:「我就是那個姓嶽的小子,生得細腰細腿,整天跟男人眉來眼去,隻懂得賣弄風騷……」
所幸段瑞南的眼睛還可以看見,所幸段瑞南的耳朵也還可以聽見,所幸他死得還算明白。
嶽淩樓眼神一凜,握刀的手猛一用力,匕首向下滑剖開了段瑞南的下頜。他要叫段瑞南到了閻王殿都不能開口說話!
這一切隻是發生在一瞬間,等那些鏢師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段瑞南早已咽氣。
三十多名訓練有素的鏢師同時拔刀朝嶽淩樓砍來,而嶽淩樓手上沒有任何武器,他的那一柄匕首還插在段瑞南的頭上,他不想去拔那把匕首,因為那把匕首已經太髒。
三十多把雪亮的砍刀向嶽淩樓劈砍下來,嶽淩樓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竟也不想躲開。
當所有的鏢師都以為嶽淩樓會被亂刀砍死時,他們的刀卻被架住了——被兩柄突然冒出來擋在嶽淩樓前麵的劍架住了!
刀劍相搏,星火迸射。
鏢師們這才發現,拿劍的竟是客棧裏的店家和堂倌。
其實從一開始他們就走入了圈套,因為昨晚和今天早晨的食物裏都被下過了『君子毒』,此毒無色無味,就算行走多年的老江湖都難以辨識,服下過後身體沒有任何不適,但隻要一運功,君子毒就會流走於全身。
所以剛才的段瑞南才會那麼沒有反抗能力。他正運氣想要拚殺的時候,君子毒就竄入了他的五髒六腑,即使沒有嶽淩樓那一刀,毒素也會立刻要了他的命。現在那三十多個鏢師也和段瑞南是一種情況,他們運氣朝嶽淩樓殺來的時候,也同時殺了他們自己。
而為嶽淩樓擋劍的兩人正是三天前監視過西盡愁,但卻還未進黃泉巷就逃走的那兩人。他們是天翔門東堂堂主賀峰的手下——劉辰一和江城。
但他們為什麼會和嶽淩樓在一起?又為什麼要劫自己門派的鏢呢?
鏢師們想不明白,他們也不會明白了。
因為死人是無法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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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淩樓、劉辰一、江城早已在這渡口客棧等候了三日,等的就是段瑞南押的這趟鏢。
嶽淩樓一直在幫東堂賀峰做事,他這次來雲南是為了完成一個特殊的任務,而劉辰一和江城則是他的屬下。江劉兩人不過二十歲出頭,但卻經曆了不少江湖爭端,不僅武藝超群,而且氣質俊逸非凡,因為嶽淩樓是從不帶醜人在身邊的。
客棧後麵的林子裏,早就挖好了一個可以同時掩埋三十具屍體的土坑,隻要把屍體一扔再一填埋,便可以毀屍滅跡。而那三大箱白銀則被拋入了江底,他們之所以劫鏢並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收降雲南的『千鴻一派』。
如果在十年前提到這個門派,沒有人不會露出敬畏的神色。千鴻一派是雲南常家的家業,在它的鼎盛時期,曾經把整個西南地區都納入了管轄範圍。但是在前總舵主死後,他的兒子並沒有從父親那裏繼承到一統大局的手腕。所以,現在的千鴻一派雖然表麵平和,但是內裏卻是潛流湧動,暗藏殺機。隻要稍加利用,挑起他們之間的爭鬥,那麼天翔門便可以輕易從中漁利。
半月之前,天翔鏢局接了千鴻一派一個生意,答應把『玉鴻翎』送回雲南。
所謂玉鴻翎,不過隻是巴掌大小的一塊玉石,但卻因為它背後的一個傳說而成為千鴻一派代代相傳的寶物。多年前在一場江湖風波中不知所蹤,卻不知為何這玉鴻翎竟落到了耿原修的手上,他提出把此玉鴻翎物歸原主,而千鴻一派也許諾重金酬謝。
但押送酬金的鏢師卻全都死與路上,酬金更是不翼而飛,這種事情發生後,天翔門怎麼會就此善罷甘休呢?天翔門和千鴻一派必定反目成仇,而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的角色就是鏢局的總鏢頭西堂堂主荊君祥了。
所以,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次,不僅可以把千鴻一派收歸天翔旗下,更可以一並鏟除了天翔門中荊君祥那股不安分的勢力。賀峰就是算準了這點,才讓嶽淩樓他們把鏢銀給斷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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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江城把最後一具屍體拋入土坑之中,嶽淩樓轉身離開。今天竟然聽到有人說耿原修是個識英雄重英雄的人,讓他心裏有些不舒服。那個人,根本就不配受人尊敬,他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用金銀堆建起來的假象罷了。名聲也好,勢力也好……全都是。
「淩樓!」江城突然喊住了他,「那一具屍體也要埋了嗎?」江城指的是段瑞南的屍體,那屍體現在還被釘在樹幹上沒取下來。因為嶽淩樓沒說,所以江城也不敢貿然行事。
「不用。」嶽淩樓頭也不回地冷冷回答。那個人竟敢如此辱罵自己,絕對不能讓他死得輕鬆,「我要把他曝屍三日,讓他的屍體被蟲獸啃食,不得安寧。給他一點教訓,叫他下輩子做人安分一點,不要到處亂說話……」
「那樣不太好吧……」江城小心翼翼地插嘴。
嶽淩樓轉身望著江城,揚一揚下巴反問:「有什麼不好?」
「明日天翔門的船恐怕就要到渡口了,如果他們看到段瑞南的屍體的話……」
「就不會認為鏢局的人是被千鴻一派扣殺的,對不對?」嶽淩樓打斷江城的話。其中的厲害關係他當然知道,隻不過剛剛正在氣頭上,說些氣話來發泄發泄而已。
江城默默地點了點頭。
「難得你還有長腦子的時候。」嶽淩樓突然笑了,「不用擔心,我隻是說說氣話而已。那就把他曝屍一日,到了晚上再放下來。」
江城雖然跟在嶽淩樓身邊也有好幾年了,照理說應該對這個妖氣十足的人物免疫了才對。但是嶽淩樓剛才的那一笑竟把江城笑得小鹿亂撞起來,都說江南多美女,但是在江南長大的江城卻不得不承認,即使是在鶯飛燕舞的煙花之地也很難看到比嶽淩樓漂亮的女人。
毫不客氣地形容,嶽淩樓根本就是一個妖物,他身上完美地結合了女人的嬌媚和男人的俊朗。女人在他麵前抬不起頭,男人常常被他迷得七暈八素。他好像天生就有一種勾引男人的魅力,這種魅力本就難以掩飾,再加上他非常懂得運用這一上天賜予他的武器,所以就更令人招架不住。
見嶽淩樓走遠了,江城又在他身後追問了一句:「你到底想到哪裏去啊?」
嶽淩樓很煩江城的婆婆媽媽,於是抵了他一句:「河邊,你也要跟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