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實卻比西盡愁想的更加嚴重——天翔門這次是全軍覆沒。這船是李銓接鏢用的,現在帶鏢的段瑞南一行人都死了,接鏢的李銓一行人也沒幾個活口,最後能乘著這船回杭州的人實在是屈指可數。
本來,經曆了那麼多事情以後,西盡愁應該知道離天翔門越遠越好。但是他卻轉念一想:兩年前,自己遠在雲南,歐陽揚音還是有辦法把天翔門主唐易的死還推到自己腦袋上。如果麻煩要找上你,是想躲也躲不掉的,所以幹脆坦然麵對好了。由陸路去杭州的話,雖然快但卻勞累,倒不如坐船,安穩舒適,還可以欣賞風景。另外,天翔門船運發達,在他們的船上多逛逛,積累一些經驗,也許今後用的上也說不定。第三,那個嶽淩樓……始終讓西盡愁放心不下……不知道他是否平安無事?
今天上午,嶽淩樓在西盡愁麵前翻身跳下客棧,搶了匹馬尾隨天翔門而去。從那個時候開始,西盡愁就感覺到事情必定會被嶽淩樓弄得越來越嚴重。不知今日的千鴻總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變成怎樣的地獄景象?西盡愁不想去想了,因為他隻要一想到這些爭鬥全是躲在暗處的嶽淩樓一手攪出來的時候,就感到陣陣心寒。
如果恨耿原修的話,直接手刃仇人不就好了,為什麼要牽扯這麼多無辜人的命進來呢?
想到這裏時,西盡愁突然聽到了尹瑉瑉的聲音:「西大哥,你在想什麼呢?都出神了……」在尹瑉瑉的眼中,西盡愁是一個快意江湖的俠客,總是一副大咧咧,天塌下來都不會皺眉的樣子。但最近,為什麼老覺得他心事重重?
被尹瑉瑉一搖,西盡愁才回過神來:「沒有想什麼,你先上船吧。在船上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要到處走動……」
西盡愁剛說到一半,尹瑉瑉突然打斷道:「為什麼要躲起來?怕被他們發現就不要上那艘船就好了,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還能想些什麼?隻想平平安安到杭州罷了。」西盡愁苦笑了兩聲道,「你聽我說,那船上的人絕不會超過五個,隻要你不到處走動,他們就發現不了你。等到開了船,再跟他們解釋,我不信他們會把你丟下河去喂魚。」
尹瑉瑉嘟嘴小聲道:「我怎麼覺得這是無賴才用的方法?」
「無賴?」西盡愁輕輕敲了一下尹瑉瑉的腦袋說,「我本來就是一個無賴。」
「說得好。」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從兩人的身後響了起來。嶽淩樓沉著一張臉朝兩人走來。
「怎麼又是你?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尹瑉瑉毫不客氣地說,一點也不掩飾她的不滿。
嶽淩樓走近幾步道:「陰魂不散的人應該是你們吧。竟然想在我眼皮底下偷遛上天翔門的船?做夢!」
說這話時,嶽淩樓隻盯著西盡愁看,把站在旁邊的尹瑉瑉當成空氣一般不加理會。尹瑉瑉受不了嶽淩樓對自己的視而不見,蹦到兩人中間,大聲說:「這和你有什麼關係?這船又不是你的。我……」
西盡愁突然把尹瑉瑉一拉,拖到身邊,在她耳邊小聲說出一句話:「少說兩句……這船是他的……」
「啊!」尹瑉瑉猛地抬頭盯著西盡愁,用表情告訴西盡愁說,「不可能吧,我絕對不相信。」
嶽淩樓也懶得再理那兩個無賴了,撂下一句「知道了就快滾吧,省得我趕人」轉身就走。
「這……這也太囂張了吧,有船了不起啊。」尹瑉瑉快被嶽淩樓的態度給氣炸了,在心裏把對方大卸八塊丟進河裏喂魚,但自知理虧又不好說出來。
這時,西盡愁卻開口了,他衝著嶽淩樓的背影說道:「你先別忙著走,你不是要找人幫忙嗎?那些鏢銀……你不需要人幫你搬?」
看見嶽淩樓停住了腳步,西盡愁在心裏暗笑:「被我說中了吧。就知道你自識甚高身份尊貴,不會自己動手搬鏢銀的。」
西盡愁認為,嶽淩樓的計劃是讓千鴻一派和天翔門兩敗俱傷,然後自己帶著丟失的鏢銀回杭州當個大功臣,受封嘉獎。
雖然他並不知道那三箱鏢銀藏在哪裏,但他卻認定嶽淩樓會在回杭州之前把鏢銀拿出來。嶽淩樓自己不會去做這種重活,加上江城不在身邊,外人不能信任。到最後,他一定會選擇讓自己來幫他這個忙——西盡愁已經一廂情願地把自己當成嶽淩樓的盟友了。
正當西盡愁得意之時,嶽淩樓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喜歡聰明人。」
西盡愁很主動地把這句話翻譯成了「我喜歡你」。但是嶽淩樓頓一頓又補充道:「但我很討厭自作聰明的人——特別是你。」西盡愁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嶽淩樓微笑著繼續說:「那些鏢銀是要留著重建千鴻一派的,我還不急著運走。」言外之意就是我嶽淩樓不打算把鏢銀搬回杭州了,你英雄無用武之地還是識相點,快點滾吧。說完,足尖在江岸一點,掠上甲板,回望西盡愁一眼後,嶽淩樓走進了倉房。
而西盡愁還站在原地回味著嶽淩樓最後的那句話——重建千鴻一派
重建?難道說千鴻一派已經被毀了?而且還要被天翔門接管,依靠天翔門的力量重建?事情好像比西盡愁想象中還要嚴重呢……
那鏢銀明明是用玉鴻翎從千鴻一派那裏騙來的,現在卻要賣個人情說是天翔門出的。嶽淩樓這筆無本生意可真是做得名利雙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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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翔接鏢船的上倉房內,嶽淩樓輕輕卷起了紗簾。江風自船外灌入,瞬時冷風拂麵而來,帶動了他的長發絲絲輕揚。嶽淩樓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呼出:終於,千鴻一派的事情完結了。這幾日,他不斷奔波在離陽鎮和興和城之間,實在是太過疲倦,現在總算可以安心休息一下。
帶出來的花獄火已經留給丘然,如果不快點趕回杭州的話,恐怕自己也無法忍受沒有花獄火的煎熬。離開了花獄火,自己還能撐過多久?嶽淩樓自己也說不清楚。六年了,整整六年。那曾經帶給他極樂的藥品,讓他墮入了地獄。極樂隻是短短一瞬間,但地獄卻是一輩子,他將一輩子都擺脫不了花獄火的束縛。
杭州離陽千裏之遙,即使順風順水也要花上十日時間。嶽淩樓本打算來這渡口看一眼就快馬趕回杭州,但卻沒想到會碰上西盡愁,更沒想到自己竟會和他賭氣跑上了船。揉了揉眼睛,倦意再次襲來。嶽淩樓回頭,身後那軟軟的床鋪在引誘著他,他自言自語道:「現在應該很難找到客棧投宿了吧?既然上都上來了,就睡一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