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敵人,在父親的“幫助”下,比標準高度高出6英寸,因此要避免遭遇它簡直難上加難。他認為,如果我能戰勝這一高網,未來的某一天我也將毫無疑問地征服溫布爾登的球網。至於我並不想在溫布爾登打球這一點,從來都不會被考慮。我想什麼無關緊要。有時我會與父親一起在電視上看溫布爾登網球賽,我們都支持比約恩?博格,因為他是最優秀的,他從不停下前進的腳步,他是最接近“大龍”的—但是我不想成為博格。我欽佩他的天賦、他的精力、他的風格,我欽佩他那種使自己完全沉浸於比賽的能力,但是如有一天我能夠擁有他那種品性的話,較之將其耗費在溫布爾登賽場上,我更願意去做一些別的事情—我自己選擇做的
事情。
“用力擊球,”父親喊道,“再用力!現在反手擊球,反手擊球!”
我的胳膊似乎已經不是我的了。我想問,爸爸,還要練多久?但是我沒有問。他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盡可能用力地擊球,然後更加用力點兒。一次揮拍中,我力量十足、幹淨利索地擊中了球,力量之大、速度之快連我自己都感到驚奇。雖然我憎恨網球,但是我仍會為精妙絕倫的一擊而欣喜不已,那是我唯一的平靜時刻。隻有當我完美地完成某事時,我才能享受到那片刻的清醒和平靜。
但是,“大龍”也作出了完美的回應,更加迅速地噴射出了下一個球。
“減小拉拍幅度,”父親說道,“小拉拍—對,就是那樣。刷球!刷球!”
父親有時也會在吃飯時示範。他說,把你的球拍放在球下麵,刷,刷。他做這個動作時,就像一個畫家輕輕地擺弄著畫筆。在我的記憶中,這是父親唯一“輕輕地”做過的事情。
“網前截擊,”他喊道,“努力去截擊!”作為一個出生在伊朗的亞美尼亞人,父親會說五種語言,但是沒有一種說得很好,而且他的英語口音很重,總是把v和w搞混,因此當他說“網前截擊”(work your volleys)時,聽起來就像“網前集結”(vork your wolleys)。在所有的指示語中,這是他最喜歡的。他總是大叫著“網前截擊”,甚至我在夢裏都能聽到:網前集結、網前集結。
我一次又一次地進行網前截擊,現在滿眼都是黃色的網球,綠色的水泥場地早已淹沒其中。我像老年人那樣拖著腳走著,行動極其緩慢。終於,父親也不得不承認球太多了。那會適得其反的。如果我無法移動,我們就不能完成每天2 500次的擊球定額。他加大鼓風機的速度,這個龐然大物本是用來在雨後吹幹球場的,當然在我們居住的這裏—內華達州的拉斯韋加斯—從來都不會下雨,因此父親用這台機器將網球圈在一起。就像那台發球機一樣,父親也對這台原本為標準規格的鼓風機進行了改造,使它成了又一個怪物。我還記得5歲時,我被父親拖出幼兒園,和他一起進了一個焊接車間,看著他親手打造了這台割草機式的瘋狂機器—可以即刻移動數百個網球,這是我為數不多的童年記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