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王回去了？”蟠螭手中晃蕩著琉璃酒瓶，看似醉醺醺一般臥在王宮觀星閣的屋簷上。
“是，今日傍晚出了臨淄城的西城門。”南宮望佇立在屋簷的另一邊。
“雲螭呢？”蟠螭又仰頭喝了一口烈酒。
“魯完君殿下從昨日回宮，一直將自己關在寢宮不肯出門，也不吃飯。”南宮望答複著，忽然像是又想起什麼事情來，“陛下？”
“嗯？”蟠螭漫不經心應了一聲。
“上次，送給魯完君殿下的是個美人中，羅美人有孕了。”南宮望作揖望著背對著自己的蟠螭。
“什麼時候？”蟠螭語氣平和。
“前日，羅美人飛鴿傳書來報的，隻因這幾日太忙，還未曾回稟陛下。”南宮望仔細解釋著。
“命人，將羅美人，接來王宮安置好。”蟠螭語氣中帶著一絲疲倦，“好生伺候，不得有誤，畢竟又是一個孤王的侄兒。”
“諾，屬下這就去辦。”南宮望領命回答道。
蟠螭隨意擺了擺手，南宮望消失在清冽如水的夜色中。
蟠螭隨手扔掉酒瓶，隻聽得樓下一聲清脆的琉璃碎裂的聲音。醉意朦朧的蟠螭仰麵躺在屋頂上，眯起眼睛，看著蒼穹中晃晃悠悠的繁星：“什麼時候開始...孤獨的像條狗一般......”蟠螭任由夜間略微刺骨的冷風灌入自己的不整的衣袖間。
腦袋被湧上來的酒勁兒衝的渾渾噩噩，上眼皮和下眼皮幾乎在打架，一閉上眼，腦海中全是撲麵而來的戰場衝殺嘶吼，以及號角之聲，刀光劍影，馬蹄帶血，染盡生離死別的宮闕長階...破損的城門，搖曳的王都，遍地的狼藉和死屍的腐臭...灰白色的戰火焚燒過的長街...
“王兄...王兄...”雲螭在夢裏還是兒時的可愛模樣，“王兄，你看，這是你送給我的彈弓，你看，這是我用彈弓打來的野物...”蟠螭回身一看，雲螭手中捏著一隻滴血的心髒...“你看這隻獵物王兄喜歡嗎？”雲螭的笑立馬變的奸佞起來，蟠螭的心仿佛從胸口跳出來一般，急忙轉身狂奔，隻見腳下血肉模糊的處穆抱著自己的大腿在笑，喉嚨中箭的萬俟襄也在笑，自己無法動彈，隻看見一個臉色慘白口吐鮮血的人向自己走來：“蟠兒...”竟然是死去的坔敘呼喊著自己...
“滾！滾！你們都給孤王滾開！滾！孤王要再殺你們一遍！...”蟠螭從噩夢中驚醒，一身冷汗，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被大內高手們從屋簷上移回了寢殿，看著淩晨冷清的寢宮，久久不能安定自己的心神。
“來人。”蟠螭喚了一聲。
“是，陛下。”外間守業的太監回答道。
“什麼時辰了？”蟠螭有些懵懵登登的。
“回陛下，寅時了。”門外的小太監稟報道。
“更衣，孤王去一趟魯完君那裏。”蟠螭立時起身吩咐道。
一炷香的時間，蟠螭站在宣華殿外。
看著門前地上有許多像是從裏麵扔出來砸掉的飯菜留下的汁液痕跡，蟠螭皺著眉頭：“魯完君幾天未曾進食了？”
“稟...稟陛下...今日第三日了...”門前的兩個小太監慌慌張張跪在地上。
“一群廢物！”蟠螭上去就是一腳，“魯完君有個好歹，孤王要你們陪葬！滾！”
蟠螭上前推門，門從裏麵反鎖了：“二弟？二弟？雲螭？”
毫無回應。
蟠螭向身後使了個眼色，身後兩名禁軍上前踹開了門。
殿閣內，一片狼藉。
青瓷、琉璃、陶瓦、筆硯等物件都碎的稀爛，桌子椅子也都東倒西歪。
“太後知道嗎？”蟠螭問著伺候雲螭的人。
“回陛下，太後連日來還沉浸在先王駕崩的悲痛中，奴才們不敢擅自稟報。”門口的小太監慌忙答道。
蟠螭聽了沒有應聲，而是向裏去尋雲螭的蹤影。
直至穿梭到雲螭的臥房，方才看見一個衣衫不整，毫無生氣的頹廢之人四仰八叉躺在冰冷的漢白玉地磚上，像是在沉睡。
蟠螭邁動腳步走近，卻一眼看見雲螭手腕處幹涸的血痂：“來人！傳太醫！”
雲螭隻覺得昏頭脹腦，四肢無力，掙紮著站開眼睛，定了定神，終於看清眼前坐在自己身邊的竟然是蟠螭。
“雲兒...”蟠螭鮮少這樣呼喚雲螭。
但這聲音卻將臥榻上的雲螭嚇的一身冷汗，連連往裏邊躲。
蟠螭伸手想要撫慰雲螭的手僵在半空中，許久，慢慢收回來：“好好養病，忘了樓蘭王，孤王已經放她走了，孤王不會加害她們母子。”蟠螭起身準備離開，“對了，你的羅美人，有孕了，這才是你名義上的第一個孩子，雲螭，你是時候長大了。”
雲螭平躺在臥榻上，眼中無名的淚水不停滑落，眼神空洞，並不在意蟠螭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