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政要大營救
自1937年11月杜月笙避居香港以後,他多次往返於香港和重慶之間,會見蔣介石、陳立夫、孔祥熙和戴笠等人,並參與策劃或執行重慶國民政府在抗戰方麵的事宜。直到1941年底,太平洋戰爭全麵打響,杜月笙才被迫離開香港,定居於重慶。
1941年12月初,戴笠便已經獲得情報,喪心病狂的日本決定采取南進政策,海陸空三軍全線向南太平洋開進,企圖一舉消滅包括香港、菲律賓、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在內的東南亞勢力,攫取戰略資源。
戴笠明白,東南亞各國的軍事力量極其孱弱不堪,尤其是香港這個彈丸之地,幾無兵力可以保衛,看來一場浩劫在所難免,於是戴笠立即給杜月笙發去急電,要他火速趕往重慶,商談要事。
杜月笙已經了然於事態的緊急,香港很難再住下去了,於是交代好香港的一應事務之後,便搭飛機飛往重慶。
12月8日,日軍突然偷襲珍珠港,太平洋戰爭隨即爆發。與此同時,日本空軍對馬來西亞、香港、新加坡等地發動猛烈襲擊。泰國不戰而降,在中國境內,北京、上海、天津的英美駐軍被日軍解除武裝。
就在8日當天中午,杜月笙與戴笠正在密談之時,一紙來自香港的急電讓兩人大驚失色。日軍動用七架戰機對香港展開狂轟濫炸,整個香港陷入一片火海。
杜月笙早就猜到,以英國在香港的駐軍,根本無法抵擋日軍的猛烈攻勢。在沒來重慶之前,杜月笙就曾說過:“果真要打起來,香港是守不住的,香港守軍隻有英軍兩三個營,還有就是九個營的紅頭阿三,統統是些坐享清福的少爺兵,打仗的時候,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對於杜月笙來說,香港若是淪陷,自己苦心經營的根據地將再度喪失,家人親友、門徒學生以及安福係的門客,還有從上海搶救出來的諸多政要,如陶希聖、高宗武等人,萬一落入日軍的魔掌,慘遭難以想象的非人待遇不說,甚至還有可能給國民政府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當夜,杜月笙和戴笠通宵未眠,籌思營救的辦法,最後決定派遣飛機到尚未被日軍占領的啟德機場,營救滯留香港的諸位要人。由於人多機少,二人決定擬定出一份營救名單。
要營救的人員太多,而飛機的運載能力有限,因此取舍的選擇讓兩人煞費思量。杜月笙當然不希望自己的親眷、學生和門客都困守香港,遭受戰火之苦。但他知道,他的人在蔣介石的天平上是無法與陶希聖、顏惠慶等人相抗衡的,蔣介石萬萬不能得罪,因此杜月笙咬緊牙關,決然地對戴笠說:“凡是我的人,暫不考慮。”
顯然,戴笠是站在蔣介石一邊的。見杜月笙如此一說,他心裏十分高興,於是振筆直寫,最後出爐一份以國民黨要人為主要營救對象的名單,包括陶希聖、李濟深、顏惠慶、許崇智、陳濟棠、李福林、王新衡等人。
名單擬定以後,戴笠開始四下搜羅飛機,但當時日本戰機正在對香港實施轟炸,一時找不到願意去香港的民航飛行員,二人搔頭不已。
就在這時,有一位叫阿五的朋友找到戴笠,此人是香港的富商,家資巨萬,早年學過航空,駕駛技術高明,這次來重慶是應戴笠之邀,瞻仰抗戰司令塔。誰曾想,他還未回到香港,太平洋戰事已起,由於他的財產全部存在香港的銀行,他怕自己趕不回去,百萬家產必然會被日軍所劫收。
阿五迫不及待找到戴笠,希望戴笠能撥一架飛機給他,好趕回香港搶救自己的財產。
戴笠正為找不到合適的飛行員煩惱不已,眼前這位阿五不正是最合適的人選嗎?因此他靈機一動,當著杜月笙的麵,對阿五說:“好的,我設法替你弄一架飛機,由你自己駕駛去香港。飛機落地,你便把飛機交給中國航空公司,我會請他們派駕駛員飛回重慶,不過請你注意,我是要用這架飛機接運香港方麵緊要的人。”
阿五掛念香港的財產,顧不得許多,隻是一口應承下來。
很快,戴笠調撥來一架飛機給阿五,然後便打電報,請中國航空公司分別通知名單內的人,於12月9日中午之前趕到啟德機場集合,等阿五駕駛的飛機降落機場之後,立即換個駕駛員,飛回重慶。
自8日午夜到9日傍晚,杜月笙憂心忡忡,焦慮難眠,好不容易等到專機安全返回重慶的消息,結果卻讓他大吃一驚,本來擬定的營救名單上,竟然一個也未救得出來。
原來,由於日軍的推進實在過於迅速,所謂營救名單上的人物早已被日軍的猛烈攻勢衝散,各自逃奔,陶希聖、李濟深、顏惠慶等人下落不明,杜月笙最為擔心的四太太姚玉蘭、長子杜維藩以及所有杜門相關人員音信杳然,杜月笙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12月11日,駐守香港的英國軍隊全部撤離,香港隨即落入日本人的手裏。從12月8日起到11日,隻用了三天時間裏,香港即遭攻克。
香港淪陷,杜月笙心急如焚,夜不興寐。為了全力營救家眷和杜門中人,他利用自己與各地幫會的關係,安排了一條自重慶經貴陽、桂林、韶關、龍川、沙魚湧、大埔,一直到香港的交通線,準備營救與戴笠擬定的人員,以及杜月笙最為關心的四太太姚玉蘭、長子杜維藩和所有的杜門相關人員。
另一方麵,杜月笙大膽地提出了一個近乎瘋狂的設想。他向戴笠建議,通過他的駐滬私人代表徐采丞,打通日本人的關節,向日本特務機關堂而皇之地提出:淪落香港的許多朋友,都是杜月笙一再懇商拖出來的,香港戰火一起,如來不及撤離,將麵臨日軍搜捕、暴民掠奪、三餐不繼的絕境,所以日本人如果願意幫這個忙,他將派徐采丞租一艘輪渡,從上海直駛香港,把這些朋友接回上海,住進日本勢力尚未侵入的法租界,以使杜月笙能夠實踐諾言,全始全終,繼續對這幫人有所照料。
戴笠知道,日本方麵仍有許多人幻想拉攏杜月笙,而徐采丞一向與日本特務機關首腦份子川本大佐私交甚篤,倘若善加利用日本統治當局的矛盾分歧,這個計劃是完全可行的,因此戴笠表示非常讚成。
時間刻不容緩,杜月笙立即給徐采丞發了一封密電,將自己的計劃一一授予徐采丞,叫他火速展開對日本人的公關工作。
徐采丞與日本海軍、陸軍、憲兵隊及特務機關的一些重要人物都有來往。正由於這些關係,經過徐采丞的竭力奔走,巧妙安排,杜月笙的瘋狂計劃,居然獲得一些日本特務機關的暗中支持,逐步付諸實現。
1942年2月,徐采丞包租好了一艘輪船,從吳淞口出發,駛往香港,接運滯留香港的杜門中人。幾天後,徐采丞抵達香港,分別拜訪杜氏親友,報告佳音。早已得到消息的杜門親友奔走相告,振奮不已。
這一次營救的杜門親友及國民黨政要包括陶希聖、蔣伯誠、陳策、胡敘五、顏惠慶、李思浩、唐壽民等多達三百餘人,在徐采丞的精心安排下,躲開戒備森嚴的巡邏日軍,悄悄離開香港。
另外一些人,如姚玉蘭、杜維藩、顧嘉棠、芮慶榮等人,在香港淪陷之時東躲西藏,吃盡苦頭,卻沒來得及搭上輪船。姚玉蘭和楊虎的妻子喬裝成難民,逃離香港。這些人經由香港出深圳,進廣州,抵韶關,在沿途幫會組織的護送下,先後安全抵達重慶。
得資助廣開財路
香港淪陷後,杜門中人及恒社弟子先後抵達重慶。杜月笙覺得,要想在重慶常住下去,這許多人長期賦閑坐吃山空,終究不是辦法,必須廣開財路,才能維持下去。
當時,國民政府推行的法幣不斷貶值,物價飛漲,而物資極為緊缺。杜月笙看準這一時機,決定開一間公司,主要業務就是從衡陽等地搶購淪陷區的物資。衡陽與重慶之間的物價差別很大,隻要將這些物資運抵重慶,即可大發其財。
杜月笙與智囊團一番籌商之後,決定開一間“中華貿易信托公司”,但杜月笙的大部分產業畢竟還在上海,因此本金並不多,為了資本問題,他特意拜訪了四川金融界的巨子劉航琛。
劉航琛本是四川軍閥劉湘的幕僚,是他在財政方麵的重要助手。擔任四川督辦公署財政處長的時候,因為範紹增送杜月笙兩百擔煙土,他從中幫忙免去了二十多萬的特稅,由此得以結識杜月笙。
後來劉湘病逝,王纘緒出任國民政府四川省主席,劉航琛主持財政工作,為了爭奪鹽稅,王纘緒與劉航琛積怨日深。官拜主席的王纘緒一度公開揚言,隻要讓他接見劉航琛,必定不顧一切,將他槍斃。
迫不得已,劉航琛隻好出逃,一度經昆明跑到河內。當時的杜月笙正在香港,他覺得劉航琛雖然受迫外逃,但畢竟在四川金融界的影響力巨大,而且與孔祥熙關係親密,將來自己一旦去了重慶,凡事需要有個照應,因此他決定將劉航琛接到香港來住。
為此,杜月笙特意派顧嘉棠專程去河內,邀劉航琛前往香港。二人一見麵,不勝唏噓,烽火連天,有家難回,有著說不盡的感慨和惆悵。
談到最後,杜月笙問劉航琛說:“我這次盡棄所有,兩手空空地離開上海,也不知道究竟是做得對還是做得對不對?”
“當然對嘍!在上海,你隻不過是上海的杜月笙,現在你到了香港,一心一意支持抗戰,對國家、民族和社會,都有很大的貢獻,如今你已經是中國的杜月笙了!”劉航琛巧妙地回答道。
聽他這樣一說,杜月笙甚為得意,此後二人關係日漸親密。杜月笙對劉航琛的招待可謂精心備至,萬事周全,不僅為劉航琛安排了一家頂豪華的酒店,還指派得力助手顧嘉棠充任他的保鏢,全天候保護劉航琛的安全,唯恐遭到王纘緒的暗算。不僅如此,杜月笙還特別指定幾家餐館,每天送一桌魚翅全席到劉航琛住處,供其宴用。
幾個月後,由身在重慶的國民黨財政部長孔祥熙出麵調解,劉航琛與王纘緒的緊張關係有所緩解。在劉航琛返回四川的時候,杜月笙專程派顧嘉棠沿途護送,確保其平安回川。
劉航琛對杜月笙感恩戴德,待杜月笙來到重慶之後,劉航琛特別送上了一本川康銀行的空白支票,隻要數額不超過150萬元法幣,可任其自由支取。這一次,杜月笙準備投資創辦中華貿易信托公司,正缺本金,因此特意拜訪了劉航琛。
聽明杜月笙的來意,劉航琛念及舊情,很爽快地答應說:“隻要不超過150萬法幣,我劉航琛絕對可以做這個主。”
杜月笙甚為高興,撫掌而笑說:“航琛兄果真爽快,俗話說,光棍財香,四海有份,如果航琛兄看得上這炷財香,我倒很願意邀你入上一股,就當借本還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