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魘(一)(2 / 2)

“爹,”孫鵬喊道,“村裏進人了!”

聽到孫鵬的喊聲,孫有吉披上衣服衝了出來,手裏拿著菜刀。

“誰?”衝出院子,孫有吉看清了來人,是去康莊打探消息的錢聖元,“媽呀,聖元,你咋大半夜的跑回來了?”見錢聖元狀況不對,孫有吉先將他攙回到自己家。

錢聖元是八家村裏的老光棍,村裏隻有兩個沒娶過媳婦的,一個是小廟裏的和尚,另一個就是他。這家夥脾氣不好,點火就著,見人就吵,最後愣是連個說媒的人都不願意上門,媒婆們寧願去老鰥夫王德海家勸他續弦。

扶錢聖元坐下,孫有吉又囑咐孫鵬去給他倒碗水喝。

“錢大爺,水...”咣的一聲,孫鵬一抖,手中的水碗掉在了地上,人也差一點順勢癱倒。油燈下的錢聖元雙目圓睜,目光呆滯,那雙眼睛像是要被人從眼眶中擠出來一樣。

“錢家大兄弟,你是咋地了?說句話啊。”孫鵬的母親問道,可等她看清錢聖元的臉,也被嚇得捂住了嘴。

“來了,來了…”錢聖元呆坐在油燈下,眼睛比剛剛睜得更大,他在那小聲的喃喃自語,也不像是在回答孫鵬母親的問題。

“胡子來了?到康莊了?”

麵對孫有吉一家的種種疑惑,錢聖元隻是不斷重複著兩個字——來了。

正當孫家夫婦麵麵相覷不知所措的時候,錢聖元猛得站起,一聲不吭地走出門。等孫家夫婦反應過來再追出去,發現錢聖元已經走到了他自己家門口。

院門沒插,孫鵬跟著爹媽追進錢聖元家,看見他正坐在屋門口,手裏攥著把殺豬刀。

“錢家大兄弟,你要…”沒等孫鵬母親說完,錢聖元舉刀割開了自己的喉嚨。

孫鵬見過宰雞,也見過殺豬,可他從沒見過這麼多血,麵前的錢聖元像是喘不過氣一般“呃啊”的掙紮著,雙腳還不停地用力亂踢。

“村長,咋地啦?我地媽呀!”其餘幾戶人家聞聲趕來,也都被錢聖元家這一幕嚇的傻了眼,有幾個更是直接吐在了門口。

哭叫,爭論,半個時辰前還一片安靜的八家村再一次變得人心惶惶。

跑?往哪跑,臨近的李村和康莊恐怕已被殺的一個不剩;留?等著胡子來八家村...爭不出個結果,村裏人處理好錢聖元的屍首便各自回家,打算等到天亮再作商議。

回到家,目睹割喉的孫鵬是怎麼都睡不著了,他握著糞叉在牆上緊盯著村口,腦子裏隻有四濺的鮮血和錢聖元那雙快要瞪出來的眼睛。

“胡子就這麼嚇人麼”,趴在牆頭上的孫鵬自言自語道。

在孫鵬眼裏,敢揮刀殺豬、在墳頭睡覺的錢聖元是從沒怕過什麼的。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趴了多久,父親也並未嗬斥他回去睡覺,許是想留個人把風。

在牆上趴了半宿,孫鵬上下眼皮開始打架,隱隱約約的,他感覺村口出現了另一個身影,恍惚間,他又感覺這個身影沿路走進了村口第一戶——王德海家。

孫鵬實在是太困了,他就那麼趴在牆頭睡了一夜。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孫鵬發現自己睡在炕上,還蓋著被,可他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麼時候進的屋。

孫鵬洗臉出門,看到村裏人正聚集在一起爭論是去是留,仍得不出個結論,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

“王德海一家人呢?”和村民爭論了一陣子,孫有吉突然發現人群裏唯獨不見王德海一家。

孫鵬也正在人群裏找王山和王柳,王德海家的兩個孩子。小孩子好奇,趙傳福的兒子趙德拉起幾個小夥伴飛奔向村口的王德海家,孫鵬沒有跟去,父親的話讓他想起昨晚村口出現的另一個人影。

“老王還沒起吧?”

“嚇病了?”

“別看他壯實的跟牛似的,膽子小著呢,他媳婦在後山上吊都不敢去收屍...”

村民們的閑話被村口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打斷。

等孫鵬趕到王德海家,門口已被人堵了個水泄不通,屋裏傳來還一陣陣哭喊。

門口人多擠不進去,孫鵬跑到窗口,向裏麵一瞧,看到王德海一家三人正圍坐在飯桌前,個個臉色鐵青。這一家人怎麼都不動呢?孫鵬又定睛看了看,發現王德海、王山、王柳,每一個王家人的脖子上圈著一片青紫。

吊死了?坐著?青紫的瘀痕讓孫鵬想起了王德海的媳婦。但更讓他感到疑惑的卻是王家人的表情,他們在笑,不是苦笑,而是那種滿足的笑,就像是這三人麵前正擺著一頓熱氣騰騰的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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