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仙芝坐而論道,袁青山一氣三清(1)(3 / 3)

在徐鳳年跟裴南葦身前走著三名士子,聽口音是赴涼的中原士子,十有八九是聽聞胭脂郡美女如雲,滿大街唾手可得的良人美眷,就跑來碰運氣了,北涼女子風氣豪放,他們保不齊就有一場露水姻緣了。三位年輕士子早就看見身後那少婦年歲的絕美女子,礙於禮數和自矜身份,沒好意思搭訕,隻得放慢腳步故意大放厥詞,嗓門奇大,像是在那裏比誰更語不驚人死不休:有說跟陵州某位官老爺是親戚,很快就要進入郡城官衙擔任官員;有說一直都是離陽王朝心懷叵測在看北涼的熱鬧,如今西楚複國在即,北涼終於也可以端板凳嗑瓜子,坐下來瞧一瞧朝廷的笑話嘍;也有說自幼便向往邊塞的鐵馬金戈,自古無有書生因文治而封萬戶侯,這才放棄了觸手可及的功名,要來這貧苦之地從軍入伍。

徐鳳年聽到一位書生提到那叨叨不休西楚複國的勝負手,笑了笑,加快步子上前,主動問道:“這位公子,你怎知西楚複國注定會在半年之內慘淡收場?”

那確有幾分清雅氣質的書生沒有答複徐鳳年,牛頭不對馬嘴,瞥向裴南葦,自我介紹道:“小子是江南道浣紗郡範氏子弟。”

徐鳳年也順水推舟故作驚訝道:“浣紗郡範氏,那可是舊北漢南邊最著名的郡望大族,不承想範公子家世如此煊赫,整個北涼也挑不出幾家啊,必然是咱們北涼的那些太守大人也要當成座上賓的,榮幸,見到範公子真是榮幸!”

另一名士子也趕緊自報家門,是東越道上的石藻周氏。剩下一名讀書人大概是出身平平的緣故,憤懣無言。其實浣紗範氏跟石藻周氏在春秋期間枝葉繁茂,也不是什麼門檻高不可攀的一等門閥,隻要在當地姓範姓周,多半都能攀上親戚,沒誰會真的當回事。這兩位顯然也是來到眼界不寬的北涼扯大旗,以便濫竽充數。在這個富貴人家奴仆都能眼尖到憑借一根腰帶看穿家底是否深厚的年代,這樣的拙劣伎倆實在不值一提,他們顯然小覷了北涼官員的道行。北涼是窮,可窮的都是那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老百姓,當官的,真不窮。

徐鳳年本來還想套話找樂子,沒料到裴南葦的言語才算毋庸置疑的石破天驚,“你們姓甚名誰,關老娘屁事?老娘隻喜歡兩百斤以上的健壯漢子,你們仨都滾一邊涼快去!”

三名讀書人如遭雷劈,然後屁都不敢放一個,灰溜溜走掉。

徐鳳年朝裴南葦伸出大拇指。她捋了捋鬢角青絲,轉頭時翹了翹嘴角,一臉“老娘不出手則已,出手必無敵”的稀罕表情。

徐鳳年哪壺不開提哪壺,嘖嘖讚歎道:“北涼真是塊風水寶地,裴姐姐也染上豪邁氣概了。”

裴南葦橫眉冷對,一腳踹在徐鳳年鞋背上,往死裏碾了碾。

徐鳳年吃軟不吃硬,更不吃痛,自顧自喃喃自語道:“才半年?曹長卿和孫希濟兩大西楚遺民聯手,不至於如此不濟事吧?”

裴南葦冷淡道:“會死很多人的。”

徐鳳年眼神冰涼,緩緩說道:“是啊,是會死很多人。可你也要知道西楚有那麼多剃發逃禪的,不惜自閉於地窖的,遁入山林做野老的,失心瘋了大半夜敲更巡城叫嚷著都是鬼都是鬼的,都是生不如死,這群念念不忘西楚王朝的孤魂野鬼,恨不得拖家帶口一起死得壯烈些。這樣愚忠的遺民,你都不知道如何去評價。”

裴南葦恨恨道:“他們想要死得其所,沒誰攔著,但是別連累隻想著過安穩日子睡安穩覺的無辜百姓!”

徐鳳年笑道:“以前總覺得你死氣沉沉,像是那種出沒於深山古寺裏披著人皮的女鬼,今天才知道你還能說上幾句人話。要不你留在這胭脂郡?說不定以後你就徹底成為一個大活人了。什麼時候懷念聽潮湖邊的蘆葦蕩,再回去看就是了。”

裴南葦毫不猶豫道:“好。”

徐鳳年有了一瞬的失神,這個出口輕巧的字眼,他似乎也曾對人說過。隻是徐鳳年很快就恢複常態,點頭微笑道:“那我就隻能顯擺一下世子身份了,跟胭脂郡太守大人打聲招呼,給你置辦一座不會被人打攪的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