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以死相拚(2 / 3)

孟大虎在關家亮子調養一周,腿有些消了腫,他說什麼要回柳條通,關爺再三挽留,可是孟大虎說不放心家裏。沒轍,關爺隻能讓兩個大排兵套上一掛馬車送孟大虎回家。在臨走時,關爺包好了三百兩銀子讓孟大虎帶上,“孟老弟,這次多虧你及時相救,這點小錢兒不成敬意,你先拿著!”

“是......是瞧不起我,還......還是咱們就此絕交了?要......要是想就此絕交,我就拿著。”聽了孟大虎的話,關爺隻能無奈地收回銀子。臨走時,陳先生再三囑咐孟大虎,回家後三個月內不許碰女人,否則槍傷複發可不是鬧著玩的。孟大虎表麵答應好好的,但心裏想,別說三個月不碰女人,就是三天我都憋不住,管它呢?寧可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再說,那三個如狼似虎的老婆,你不碰她,他也要纏磨你,能挺過三個月嗎?

路上,孟大虎心情不錯,與兩個大排和車老板子侃起大山。“孟爺,你這輩子睡過幾個女人呀?”

“你......你小子咋不去問問你老婆,一一生中睡過幾個男人呢?”孟大虎接著說“你......你以為我們當胡子的就可以隨便逛窯子呀?窯......窯姐也不容易啊,挨......挨嫖客欺負不敢吱聲,受......受拉皮條的窩囊氣扁屁都不敢放,不......不瞞你說,我......我有兩個老婆都是在窯子沒開包之前,贖......贖出來的,我......我看她們可憐。”怪不得孟大虎在虞姬堂砸窯兒時,那麼同情窯姐呢。

車老板子自豪地說:“孟爺還不如我哪,我這一輩子都睡過三十多個女人了。”

“我......我也不虧,不......不是跟你吹,前年我在哈爾濱還睡過老毛子娘們呢!你......你睡過呀,你......你聞過那膻哄哄的洋蔥味啊?”

一議論起女人,這幾個男人的眼睛都瞪得滾圓。

當大馬車路過悅來鎮郊外時,孟大虎遠遠的看到兩個警察在使勁拽著一頭毛驢。可是這頭毛驢硬是不跟著他們進城,它一會兒向後坐,四個蹄子牢牢支在地上一動不動。一會兒掉頭撩起蹶子,踢向另一個警察。兩個警察輪番抽打毛驢,可是這頭毛驢來了強脾氣,又是咬又是踢。

“哈哈,好......好玩兒!”孟大虎坐在車上,看著這頭毛驢跟兩個警察較勁兒。

兩個警察一看來了一掛馬車,一撒手回到城裏。這頭毛驢被撒開後掉頭往西跑,在一堆黑乎乎東西前停下,用嘴使勁兒地拱著。

“哈哈,好......好玩兒!”孟大虎剛說完,感覺有些不對勁兒,“停......停下,你倆過去瞅瞅那是什麼玩意。”

“籲——”車老板子一勒手閘,馬車停了下來。兩個大排操起槍下了車,一個人說:“是不是哪個綹子砸窯時被人攆的,把金銀財寶掉在野外了?”而另一個說:“要是金銀財寶我們今天可發財了。”

去了一會兒,兩個人跑了回來,“太嚇人,那裏躺著一個滿臉是血的女人,腦袋好像被打個窟窿。”

“啥,那......那是個人哪?”

“可不是嘛。”

“你......你沒瞅瞅她死了沒有?”

“好像沒死。”一個大排兵接著說:“即便沒死,我看也夠嗆了,腦袋還往外淌血呢!

“不行,跟......跟我去瞅瞅。”孟大虎說完從車上下來。兩個大排扶著他。

“孟爺你別管閑事了,這年頭死個人算啥。”車老板子勸孟大虎。車老板子說的是實情,他見過的死人多了,隔三差五便能在路旁看到一個凍死倒,有的讓狼撕扯得不成樣子。

兩個人扶著孟大虎來到那個女人身旁,她的頭和臉跟血葫蘆似的,用手試試鼻息,果然還有氣兒。“馬......馬上把人弄上車,回關家亮子。”這時,孟大虎才看清楚,那個女人身上還背著一個孩子。

兩個護院將孩子解下來,抬著那個女人放在車上,“快......快回關家亮子。”孟大虎焦急地說。幾個人上了馬車。那頭毛驢也跟在車後。

“哈哈,這......這頭毛驢有點意思,這......這娘們肯定是它的主人。”

快到關家亮子的時候,那個孩子哭了起來,“娘,餓,娘,餓。”幾個人也沒有理會他。大馬車一到關家大院,孟大虎便喊,“快......快叫陳先生!”其中一個大排也跟著喊,“陳先生,麻溜過來瞧瞧。”

陳先生連跑帶顛地出來,他以為孟大虎出事兒了。可是他跑到馬車前一看,孟大虎好好的才放心。這時,關爺也從房中跑出來,他看了一眼車上的女人,“麻溜地,救人哪!”大夥一起動手,把那個女人抬進陳先生的房裏。關爺真是個菩薩心腸,他不管窮人富人有難一定相幫。

這時候,老叔餓得又哭了起來,關爺對家人說:“抱去給這個孩子弄點粥喝。”不一會,家人又將老叔抱了回來,“這孩子寧死也不喝粥,他說要吃紮。”

關爺說:“是不是這孩子還不會吃飯,麻溜地讓老二給他喂喂奶。”關爺的二姨太,也生了個男孩,叫關思恩,都五六歲了也不怎麼吃飯,就是戀奶。

把孩子抱走後,關爺小聲對孟大虎說:“哈哈,這個小東西還挺會要的,我老婆的紮連我都舍不得吃,他倒吃上了。”

聽了關爺的話,孟大虎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關......關大哥,你咋那麼有才呢!”關爺衝著孟大虎詭秘地一笑。

陳先生給那個女人上完紅傷藥,用紗布將頭纏了起來。孟大虎看著那個女人似乎有點麵熟,但他也不敢確定,因為那個女的臉有些膀腫。“嗯,好......好像是……”孟大虎“是”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來。

“孟老弟,你認識這個女人?”關爺問。

“我......我也不敢認,好......好.像是三家子碼頭大......大東家的女人!”

“你們見過麵?”見關爺問,孟大虎便把奶奶如何去悅來鎮告狀,如何遇到狼群,如何給他送銀子報恩說了一遍。

“看來這也是個了不起的女人,讓她在這裏養好病再走吧!”接著關爺又說:“嗬嗬,看來人不留天留,今晚咱哥倆得好好喝兩盅。”“對,喝......喝酒活血,槍......槍傷好的快。”關爺扶著孟大虎往外走。走出陳先生房屋,他吩咐家人給奶奶騰出一間房子。

奶奶真是撞得不輕,半天一夜過去了,可是她還是沒有醒來。二姨太為了方便給老叔喂奶,帶著思恩與奶奶住在一起。這一宿,雖然有丫鬟陪著,但二姨太也很害怕,她怕奶奶萬一死在炕上,那該有多嚇人哪?。

第二天早上,二姨太實在困得難受,給老叔喂完奶領著思恩回到自己房裏。丫鬟去夥房給奶奶熬粥。這半天一夜,奶奶隻喝了幾羹匙溫水。快到中午時,老叔又餓了,他拚命地哭鬧,“餓、餓!”丫鬟來到二姨太房裏,一看她睡的正香,也沒敢驚動。

“哇......哇......”老叔還在拚命地哭著,就在這時奇跡出現了,奶奶在昏迷狀態下,將老叔摟在懷裏,把奶頭塞進老叔的嘴裏。丫鬟回來一看,趕緊去叫陳先生。陳先生來摸摸脈,說奶奶能醒過來,馬上給她喂點小米粥。奶奶一會昏迷一會半醒,就這樣五天時間過去了。

說來,人真是個奇怪動物,孟大虎傷了那麼多弟兄,他沒有擔心難過,可是在野外救了奶奶,還為她擔心,所以一直沒走。

也許奶奶命不該絕,她終於在第七天醒了過來。

原來,那天兩個警察把奶奶用毛驢馱出城外,一個警察說:“一會兒把這娘們扔掉後,咱們把毛驢牽回去賣給驢肉館換酒喝。”而另一個警察說:“這個睡覺的孩子好像是男孩,問問有沒有人要,把他也賣了換酒喝。”

“這年頭大人都活不起,誰還願意花錢買這個累贅,還是讓他一起喂狼吧!”

正在兩個人對付這頭驢時,孟大虎他們趕著馬車過來了,警察看見馬車上一幫人才撒開了那頭驢,所以發生前麵的一幕。

奶奶醒來後,聽說是孟大虎和關爺救了她,想起來找二位謝恩。可是她剛一起,腦袋突然一陣眩暈,一頭栽倒在炕上。“哈哈,先別急著起來,等好利索了再說。”這時,關爺和孟大虎一起走了進來。

第十天,奶奶能夠下炕了,在謝恩的時候,奶奶對關爺說:“幫我寫個狀子吧!”

“你寫狀子幹啥?”關爺問。

奶奶說:“我要到依蘭府衙去告狀。”

“依......依我看哪,你......你就別費勁了。哪天,我帶人去三家子碼頭,把......把那兩個混蛋收拾算了,省得你告狀還……還費事兒。”

“我看她到依蘭衙門告狀也是個辦法,如果你砸了窯把人弄死,她到哪裏去要回碼頭啊?再說,劉縣令還不找你算賬啊?”

“我......我可不尿他,不像你們怕什麼官府,我......可不怕。”

“還是依著她吧!”關爺到書房裏為奶奶寫好了狀子。狀子是這樣寫的,道台大人:民女趙宋氏,狀告樺川縣東興鎮三家子碼頭謝寶山和獨眼龍害死我夫君。民女夫君趙啟明曾與謝寶山、獨眼龍合夥在東興鎮開辦碼頭做木材生意。沒曾想那兩個人見財起意,將民女夫君害死,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還霸占了我家財產。二犯罪惡滔天,天理難容。民女曾經多次到樺川縣衙告狀,不曾想劉縣令與謝寶山、獨眼龍沆瀣一氣,要將民女活活打死。民女無奈,隻能以死相拚,頭撞文案氣絕,後被衙役扔到郊外。民女命大,被好心人相救苟活今日。望道台大人明鏡高懸,為民女伸冤,還我碼頭,懲治惡犯,以慰夫君在天之靈。民女趙宋氏頓首。

這份狀子寫得好,不僅將謝寶山和獨眼龍告了,還將劉縣令一起告了。

在第十一天頭,奶奶說什麼回家,關爺一看留也留不住,讓陳先生給奶奶抓了幾服湯藥帶回家調養。

孟大虎讓奶奶跟他一起走,順路將奶奶送回家。可是奶奶說什麼也不讓,她堅持要自己騎驢回家。別看奶奶落魄,但她封建也很正統,不想與任何男人同行,更不想與胡子有任何瓜葛。

奶奶回到家。“娘,你可回來了!”病了幾天的父親一下坐了起來。三叔和老姑一下子撲到奶奶的懷裏。奶奶看著幾個孩子,心裏一陣難過,父親病得不成樣子,三叔和老姑的臉造的魂兒畫兒,像是半年沒有洗過一樣,皮膚皴裂得像幹涸的泥塘。奶奶仔細一看,屋內屋外,到處皮兒片兒的,飯鍋裏沒有一粒糧食。在大堂之上,棍棒都沒有讓她掉眼淚,可此刻,奶奶說什麼也沒忍住心酸的淚水。

奶奶偷偷地擦掉眼淚,放下老叔,邊打掃屋子邊生火做飯。心想:孩子們這幾天都餓壞了。做飯的時候,奶奶突然發現沒有看見二叔,“寶柱哪去了?”奶奶焦急地問。

“二哥看你好幾天沒回來,偷著到悅來鎮找你去了!”老姑告訴奶奶。

奶奶趕緊做飯,告訴父親、三叔和老姑,“飯好了你們就煞楞地吃,我去找寶柱。”

奶奶背起老叔,牽著毛驢準備去悅來鎮。出門時,一個鄰居也牽著馬走出大門,“大嫂,嘎哈去?”

奶奶說:“去悅來鎮找寶柱。”

“你別去了!”

聽到這句話,奶奶心裏咯噔一下,心想莫非是二叔出事兒了?

接著鄰居又說:“我在悅來鎮小酒館看到寶柱了,他說去找你。”聽到這裏奶奶的心才算落了地。“大嫂,我正好去悅來鎮買東西,順便把寶柱帶回來。”

奶奶一想,也行。“大兄弟,拜托你了!”鄰居騎著馬走了。

奶奶從悅來鎮回來半年了,她雖然整天迷迷瞪瞪,但沒有歇一天。開春時,她帶著父親、二叔、三叔、老姑和老叔去種地。夏天時,她又領著孩子們除草產地,別看三叔和老姑年齡小,他們也跟著點種、薅草。在掛鋤的時候,奶奶又囑咐孩子一翻,準備騎著毛驢去依蘭衙門告狀。

說起依蘭,那可是值得關注的地方。小時候還不太懂事的時候,常聽大人們講起八百年前,宋朝徽欽二帝在依蘭“坐井觀天”的故事。特別是男人們,一提起依蘭眼睛都放光,因為依蘭出美女,個個長得水靈靈的。依蘭出美女,還得感謝徽欽二帝,他們被女真人掠到依蘭時,帶來三千佳麗,後來都流落到民間,她們的後代不僅是女子長的漂亮,男孩也英俊。依蘭不僅因為有徽欽二帝“坐井觀天”,也不僅因為“依蘭出美女”,更重要的是依蘭在北大荒有著重要的戰略地位。從唐朝開始依蘭就有設防,清雍正十年(1732年)設三姓副都統衙門專管理鬆花江兩岸、黑龍江下遊以北、烏蘇裏江以東直到蘇聯的庫頁島廣大地區的軍政事項。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 撤三姓副都統衙門,設置依蘭府。

奶奶去依蘭告狀的時候,正是民國三年(1914年)七月,這時的北大荒才算真正改朝換代,民國改東北路巡兵備道為依蘭道。

奶奶去依蘭道衙告狀也不容易,因為依蘭離趙家窩棚一百八十多裏,鬆花江南岸是崇山峻嶺路不好走,奶奶選擇了走鬆花江北岸。北岸直到依蘭都是一馬平川的草甸子,遼代時這裏就是五國部鷹路。奶奶想,走鬆花江北岸,順便到湯原東江碼頭看望爺爺的大師兄大師嫂。奶奶也有私心,想試探一下師兄師嫂,當初訂的娃娃親還算不算數,因為父親已經十四,他家大丫已經十七,也到該結婚的年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