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鍥而不舍(2 / 3)

“不了,姐姐你給我帶點餑餑和鹹菜,我灌點水就走。”奶奶馬上收拾東西。

“小二,把妹子騎的驢牽過來!”戰黃氏喊著。

將奶奶送出大門後,戰黃氏說:“打聽完消息你趕緊回來!”

奶奶說:“知道了!”

送走奶奶,戰黃氏對丈夫說:“我這個幹妹子呀,就有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

“嗯,說起來也挺讓人佩服的。”老戰悶著頭邊吃飯邊說。

“怎麼,你看上她了?”

“就是看上她了,當著你這個母老虎的麵兒也不敢說呀?”

戰黃氏一聽,丈夫這樣一個老實巴交的人都說出這樣話來,“老東西,怕你沒那個能耐,你要真能把我這個幹妹子娶到家,我給你們老戰家祖宗燒高香,磕響頭。”

奶奶離開悅來鎮,大約走了一個多時辰,遠遠地看到了三家子碼頭的木材堆成山,心裏一陣激靈。盡管十幾年過去了,奶奶仍然對三家子碼頭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

在奶奶邊走邊想的時候,一個人騎馬迎著奶奶走了過來,“是去三家子碼頭的嗎?”

奶奶看了看這個人不認識,沒理他。

“你是趙家窩棚來的?”那個人繼續問。

奶奶警惕地看著這個人,“你咋知道?”

那個人一聽高興地說:“你是趙家大嫂吧?”

奶奶愣了,“你是誰?”

“大嫂,我是三家子碼頭的陳三叫陳有富,這回你知道了吧?”

奶奶說:“是你?”

“大嫂,快跟我來。”那個人說著,還向三家子碼頭圍牆上站著那個人揮了揮手。

“那個人是誰?”奶奶也許經曆的事情多了,警惕性很高。

“那個人是我二哥陳有財。大嫂你就放心吧!”

奶奶心想:這回不會有錯,因為在這裏沒人知道他們叫陳有財陳有富,不然幹姐姐早打聽到他們的下落了。

陳三領著奶奶繞了很大一個圈子來到鬆花江邊,“大嫂,這裏沒人,咱們在這兒說說話兒吧。”

“你咋知道我要到三家子碼頭?”

“是這麼回事兒,昨天縣公署派兵來拿東家謝寶山和獨眼龍,還把我二哥和大太太叫去分別問話。”陳三看一眼奶奶接著說:“二哥回來後說,江北趙家大嫂到悅來鎮告狀,這回沒有抓到謝寶山和獨眼龍,說不定大嫂要來三家子碼頭,我們得瞅著點。”

“你咋能大老遠地看出是我,難道你見過我?”

“這不是明擺著麼,你看看在悅來鎮通往東興鎮的路上,還有第二個騎毛驢的女人嗎?”

“哦,原來是這樣啊。”奶奶看了一眼陳三又問:“咋沒有抓到謝寶山和獨眼龍,他們兩個都哪去了?”

陳三告訴奶奶,謝寶山在一個月前帶著杏花到哈爾濱開眼界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老天爺真實瞎眼了,讓謝寶山這個王八犢子躲了過去。”奶奶接著又問,“那獨眼龍呢?”

見奶奶問,陳三就把劉道台死後,謝寶山如何想殺死獨眼龍,他們哥倆如何放了獨眼龍說了一遍。

奶奶聽後,半天沒有說話,她心裏想,陳二陳三不應把獨眼龍放了,可是自己又不能這麼說。這時奶奶突然想起了陳二陳三送銀元的事兒,“兄弟,謝謝你們給俺家送去一百塊大洋。”

“大嫂,你可別這麼說,當初沒有你家大哥兩次就我的命,現在我骨頭渣子都爛沒了。”

說起爺爺來,陳二陳三都感激不盡。宣統二年(1910年)冬天,爺爺領著陳三和三十多人在山裏伐木倒套子,當一棵三摟粗的大紅鬆倒下時,由於陳三沒經驗當時嚇傻了,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要不是爺爺跑上去將他推開,他早被砸死了。也許是受了驚嚇,從此陳三一病不起,整天胡說八道,一會說在天上見到玉皇大帝了,一會說入地見到閻王爺了,說的話可嚇人了。爺爺沒辦法,按照當地風俗,又是燒紙又是燒香,可是陳三的病還是不見好轉。於是爺爺下山,為陳三請來大神、二神(薩滿)看病。兩個跳神的來到山裏,不僅好吃好喝供著,還讓爺爺搭神壇,一切都要按照他們的說法去做。這天晚上,大神讓爺爺他們將陳三抬出來放到神壇上,旁邊放著一個火盆。大神坐在神壇的西北方向,二神坐在神壇的東南方向,眾人都站在神壇下。當太陽下山後,大神突然跳將起來,她一邊敲著薩滿鼓,一邊跳著薩滿舞,身上的銅鈴、銅鏡嘩愣嘩愣作響,“日落西山哪!日落西山就黑了天,家家戶戶把門關,各路神仙散開道,先請家神下人間……”大神亮開嗓門唱了起來。二神問,大神答,請來家神請諸神,一個一個地問諸神,到底陳三衝了哪路神仙,聽得爺爺渾身汗毛直立。最後大神說,陳三衝撞了山神,因為他伐木累了時,坐在樹墩子上休息,樹墩子那是山神爺的寶座,凡人坐不得。大神還讓爺爺請個山神供著,每天都要燒香叩拜,爺爺答應了她的條件。還別說,跳完大神後,沒過幾天陳三的病還真好了,但爺爺也花了不少銀子。

第二年春天開河後,爺爺領著他們放木排,可是陳三幹活毛毛愣愣,木排放出不遠撞散花了,陳三掉進河裏。陳三不會水,抱著木頭向下遊衝去。爺爺一看不好,騎上一匹馬便追,在下遊爺爺將淹得半死的陳三拖上岸。打那以後,陳三私下裏管爺爺叫大哥。

宣統三年(1911年)夏天,爺爺從哈爾濱賣木材回來,他一進三家子碼頭,聽到陳二哭天喊地,“二東家、三東家,你們行行好吧,借我點銀子吧,我爹生毒瘡躺在炕上都快不行了。”

“你爹生毒瘡跟碼頭有什麼關係,沒錢!”這是謝寶山的聲音。

“求求你們救救我爹吧!”陳三剛說完。這時爺爺扛著錢搭子走進來。

一看到爺爺,陳三像見了救星一樣,“大哥,我爹生毒瘡了,救救我爹吧,將來我們哥倆一定加倍報答你。”

“大膽,這大哥也是你叫的嗎?”謝寶山訓斥陳三。

爺爺放下錢搭子說:“你們哥倆起來吧。”轉過臉又對謝寶山和獨眼龍說:“這樣吧,先借給他哥倆十兩銀子給老人看病,這筆賬記在我頭上。”爺爺說著,從錢搭子裏拿出一錠銀子遞給陳二。

陳二陳三走後,爺爺對謝寶山和獨眼龍說:“交朋友就交孝順的人,不孝順的人不要跟他來往,他拿爹媽都不當回事兒,別人能交透嗎?”

陳二陳三拿到獨眼龍留下的銀元後,念起了爺爺的好,兩個人商量來商量去,還是決定將一百塊袁大頭全部送給我們家,因此才有了前麵的一碼事兒。

聽完陳三的講述,奶奶對他說:“要是你還念著大哥的好,等謝寶山回來,你倆不要驚動他,麻溜的到悅來鎮大車店告訴我,我在那裏等信兒。”

“行。不過大嫂你也得小心點,謝寶山這個人我知道,他心黑著呢。”陳三又說:“大嫂,我得走了,時間長了怕大太太引起懷疑,我就不送你了。”

“你不用擔心我,我都死過幾回了,不怕死。回去後跟你二哥說一聲,就說大嫂謝他了!”

告別了奶奶,陳三急忙上馬一溜煙兒地跑了。

奶奶回到大車店天已經黑了,她對幹姐姐講了詳細經過,戰黃氏安慰奶奶說;“你得沉住氣,在這裏多住幾天吧。”

奶奶這一等就是七天,可是還不見陳三送信兒來,奶奶有些坐不住了。幹姐姐說:“妹子別著急,不信謝寶山還能在哈爾濱住上一輩子?”

“我知道著急也沒用,可是在這裏住怕給你們添麻煩。”奶奶歉意地說。

“你說這樣話不昧良心麼,我們家啥時候說過你給添麻煩了,我是缺你吃還是少你喝了?從明天開始,你跟我給車老板子做飯,省得你閑著沒事幹胡思亂想。”幹姐姐真是個熱心腸。

第九天晚上,陳三呼哧帶喘地跑進來,他對奶奶說:“謝寶山剛到家,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連夜逃走呢。”

陳三給奶奶送完信兒,馬上走了。在陳三走到門口時,奶奶說:“謝謝你了,兄弟!”

陳三走後,奶奶也出了門,她顛著小腳噔噔噔噔向著縣公署跑去。奶奶小腳跑起路來也不慢,兩隻胳膊大幅度擺動,兩隻小腳緊倒蹬。

當奶奶氣喘籲籲地來到縣公署,她發現縣公署的大門緊閉。“當當當!”奶奶不管不顧地敲打著門環。這時,有兩個官兵端著槍衝出大門,奶奶一看大門開了便往裏麵闖,“快抓謝寶山,謝寶山從哈爾濱回來了!”

“站住,你再往裏麵走一步我可開槍了!”

奶奶管不了這麼多了,繼續往裏闖,“李知事,快帶兵抓人哪,再晚一會兒謝寶山就跑了!”奶奶邊闖邊喊。

“啪!”一聲槍響,奶奶頓時被驚呆了。她回頭一看,一個官兵向天空開了一槍,槍口還冒著白煙兒。

“何人這樣大膽,竟敢深更半夜擅闖縣公署?”這時一個軍官摸樣的人走了出來,後麵跟著張良。

奶奶一見軍官急忙說:“軍爺,謝寶山已經回來了,趕緊派人去抓吧,再晚一步他就跑了。”

那個軍官說:“李團長不在公署裏,等明天他從依蘭回來才能派兵抓人呢。”

“官爺,明天一切都晚了,趕緊派兵拿人吧,求你們了!”

“不行,沒有李團長的命令誰敢出兵?”那個軍官說。

“青天大老爺呀,我告狀十幾年了,沒有一個人替我做主,這回可算來了一個清天大老爺,可是又趕上謝寶山不在家,這回謝寶山終於回來了,李知事又不在,蒼天呐,你睜睜眼吧!”說完,奶奶嚎啕大哭起來。

那個軍官一看,便勸奶奶:“大嫂,你先回去吧,李團長不在我們真不敢貿然出兵,這是軍紀。”說著,他示意張良將奶奶送出去,可是奶奶抓住大門就是不撒手。

張良好不容易把奶奶連拖帶拽送出去,還沒等將另一扇大門關上,奶奶抽下腰帶穿進大門環想上吊,被張良攔住。

“報告,那個女人要在門口上吊了!”一個官兵跑進來報告那個軍官。

那個軍官轉身出來,一看奶奶真要上吊,“張良,帶上幾個人到三家子碼頭把謝寶山抓來。”

“是!”張良帶著十幾個人,騎著馬向三家子碼頭奔去。

自古以來,女人的一哭二鬧三上吊,是對付男人最有效的方式。這回奶奶一上吊,硬是逼得衙門公署出了兵。

官兵騎馬走出大門後,奶奶也回到大車店等待消息。

張良帶著官兵來到三家子碼頭大門外,“開門,我們是縣公署的要緝拿要犯,快開門!”

“你們等著,馬上給你開門。”陳二立刻將大門打開。

官兵在大院裏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謝寶山。他們把謝寶山的老婆抓過來,問:“你把謝寶山藏哪去了?”

太太說:“他在哈爾濱還沒回來。”

“撒謊,有人看到他今晚回來了。”張良用槍指著大太太,嚇得她臉都白了。

這時,陳三跑進來,“官爺,你別傷害大太太,東家回來後又走了,她根本不知道。”表麵看陳三是為了大太太開脫,實際上他是怕謝寶山走的時間過長官兵追不上。

“集合,馬上給我追。”張良帶著人馬向哈爾濱方向追去。

張良萬萬沒有想到,謝寶山離開三家子碼頭上了船,他沒有往哈爾濱方向逃跑,而是駕著小船向鬆花江下遊梧桐河駛去。一個從陸路向鬆花江上遊追,一個從水路向鬆花江下遊逃跑,正好是兩個方向。

張良帶著人馬一直追到天亮,也沒有發現謝寶山的人影,隻好帶著人馬回到悅來鎮。

說起來謝寶山真是個狡猾的家夥,他回到三家子碼頭後,聽說官兵正在捉拿他,趕緊開箱拿出所有的金條和一部分袁大頭裝進錢搭子裏,騎上馬要離開碼頭。就在這時,杏花出現在他麵前,“謝大哥,帶我一起走吧,我離不開你!”

“陳二,快把杏花關進她的房裏,要是她敢胡咧咧,你給我宰了她。”。謝寶山騎馬來到鬆花江邊,那裏拴著一條自用漁船,他早年在鬆花江上跟人打過魚,所以他對漁船駕輕就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