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攻打碼頭(3 / 3)

“大男人心胸還不如一個女中丈夫,人有生死,運有輪回,今晚日落,明早日出,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勢利小人,早晚必誅。”張柏一番醉醺醺的話,聽得眾人毛骨悚然,特別是那些不懷好意的,前來探底的,被他說得心驚肉跳。

奶奶見張柏過來了,向他施了一個萬福。可是張柏朦朧著眼睛,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

七天出殯的時候,柳條通除了二十幾值班站崗和女人外,其餘的全部去了墳地,可是張柏沒去,他一會兒晃晃蕩蕩爬到城牆,一會兒又向遠方望望。郝老七對半拉子說:“大當家的一走,張柏叔好像丟了魂兒似的,整天瘋瘋癲癲。”

“依我看未必,張柏叔多聰明,從來不因酒誤事。”半拉子說。

喪事辦完後,張柏還是整天喝酒,說著瘋話,“改朝換代了,改朝換代嘍!”

三姨太香草一看張柏一天到晚醉醺醺的樣子,便對小虎娘說:“大姐,你看張柏整天瘋瘋癲癲,今後可咋辦哪?”

小虎娘說:“唉!他和當家的十幾年交情了,也許一時半晌緩不過來勁兒。”

這幾天,孟小虎因為孟大虎的死也像丟了魂一樣,大腦一片混亂。一百七八十多人的綹子,主心骨沒了,人心也散了,還有人算計著後路。老姑一看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便找到葛小亮,“小亮哥,你看現在該咋辦哪,不能總這樣下去吧?”

葛小亮說:“你別著急,過幾天會有定奪。”

聽了葛小亮朦朦朧朧的話,老姑心裏還是沒有底,便去找大太太,“娘,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你得站出來說句話,沒有個掌舵的咋行。”

“過兩天等小虎緩過神來,還得讓他掌包。”小虎娘對老姑說。

到了發喪的第四天,張柏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來找三位太太和孟二虎老婆,“幾位夫人,今天該說點正事了,咱們都是長輩,這件事兒到了該定奪的時候了。”

“張老弟,這些年嫂子都看到了,你和大當家的、二當家的像親兄弟一樣,俺都是女人,頭發長見識短,還得聽你的,你就說吧!”

張柏說:“這樣,我先說說我的想法,然後你們看看是否可行。”

“你說吧!”四個女人都點了點頭。

張柏說:“先讓孟小虎撐起這個家,由翠花、葛小亮、半拉子、郝老七、胖豬等四梁八柱輔佐。”

“哪你幹啥?”香草急不可耐地問。

“我們都是老一輩,也到了該謝幕的時候了。至於我嘛,或者回山東老家,或者找個地方辦學校教私塾,實在不行我寫字算卦也能生活。”

聽到這裏,小虎娘有些沉不住氣了,“張老弟,憑你這些年和大當家的交情,咋也不能在這關鍵時候撂挑子不管哪!”

“嗬嗬,嫂夫人哪,你把我張柏看成什麼人了?據我觀察,昭虎有翠花和小亮的扶持,一定比我和大當家的時候要好,小亮有勇有謀,翠花敢打敢拚,再加上幾個可靠的年輕虎將,柳條通散不了夥。”張柏接著又說:“至於你們幾位夫人,我也想好了,還是找個清淨的地方過日子吧,你們在這裏,不但要束縛孩子們的手腳,還會使他們分散精力。大當家的屍骨未寒,我說句大不敬的話,以後你們遇到適當的該改嫁就改嫁,女人自己過日子不容易,別聽那些三從四德鬼話。”

幾個夫人聽到張柏的話,都傻了。說實在的,這話要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早把他罵出去了。

“李黑子也走嗎?”大太太問。

張柏說:“李黑子是個義氣之人,要不是為了攻打三家子碼頭,他早回老家了。”

“我不能改嫁,現在昭彪還小,要是幾個姐妹不嫌棄,我們找個清淨地方一起過吧!”二姨太說。

“我也不能改嫁,雖然山花不能和我在一起,但能夠聽到她的消息也好。”孟二虎老婆說。自從二虎死後,他老婆像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可是現在一天到晚也說不上幾句話。

“對,我們姐妹就在一起過,一家人總不能散了吧。”三夫人香草也說。

大太太看看香草,又看看張柏,“張老弟,這些年了,我們家從來沒拿你當外人,今天嫂子也求你一件事兒,你看看是不是妥當?”

張柏看一眼大太太,“大嫂,你說吧!”

大太太說:“張老弟,你要走我們也不好強留,你說讓我們找個清淨地方過日子這也對,我們不能給孩子們添累贅。今天我也說句不敬的話,我想大當家的也會同意,你走的時候能不能把香草也一起帶走,她年齡也不大,也沒有孩子牽著,跟了你也算有個好歸宿。”

“大姐,你這是幹啥?”香草對著大太太說。

“你別打岔,聽我把話說完,張柏這個人大夥都了解,心術正,又聰明,為人端正,你跟了他算是祖宗燒高香了。”大太太接著對張柏說:“張老弟,按理說現在說這些事兒不是時候,可是我怕過幾天你一走天南海北到哪說不定,現在不說以後恐怕沒這個機會了。”她見張柏沒有態度,又接著說:“香草這個人不錯,肯吃苦,人勤快,別看性情大大咧咧,但有‘眼力見兒’,跟了你也是個好幫手,我看這件事兒就這樣定了吧。”

張柏沒有再說什麼,他從正房出來又去找孟小虎、老姑、孟小彪、山花和葛小亮他們。人都到齊了,張柏說:“今天我跟你們晚輩說些事兒。”張柏看著大夥兒都低著頭不說話,“這是幹什麼,都給我精神點,我今天說的每句話,你們都給我記在心裏。”

聽了張柏的話,大家才抬起了頭。

“從今天起,昭虎就是柳條通大當家的,翠花、小亮、昭彪、山花,你們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要抱成團,輔佐昭虎。”張柏看了一眼大家,又說:“昭虎,你是男子漢,要挺起這個家,這一百七八十多個弟兄都看著你哪。”他看了一眼老姑和葛小亮,“侄媳婦,你報仇心切可以理解,但一定不能莽撞,計劃不周不要輕易出山,有什麼事情先找小亮商量,他有勇有謀,文武雙全,是個好“軍師”。據我觀察,胖豬、尿憋子、半拉子、郝老七都是可靠之人,可以把這四個人安排成“裏四梁”,以後讓他們各帶一路人馬保證萬無一失。”張柏又看了看孟小彪和山花,“你們還小,以念書為主,等你們長大了回柳條通幫襯一把手。”

“張叔,那你幹啥呀!”老姑聽來聽去,也沒聽出張柏什麼角色。

“張叔,你在家裏給我坐鎮吧!”孟小虎看著張柏說。

張柏看著他們笑了,“剛才我們長輩們都商量好了,昭虎娘、昭彪娘和山花娘都找個清淨的地方過日子,柳條通這個地方不適合她們呆了。我和李黑子都要走,他回老家,我還說不定。”講到這裏,張柏一看幾個人都在愁眉苦臉,“你們幾個撐起柳條通綹子沒有問題,但你們要記住,老來好、蔣一刀、程三響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後有機會先從他們身上下手,不要留情麵,也讓其他綹子看看,我們既不與他們同流合汙,也非雞鳴狗盜之輩。至於那些見利忘義的商家,給點教訓就行,不要太過分,他們都是牆頭草,隨風倒。”說到這裏,張柏停頓一下又說:“記住張叔的話,如果有朝一日這個世道變了,給弟兄們發些錢,都讓他們回家種地,綹子永遠都是提著腦袋過日子,不得安生。”

“記住了。”

“那好,你們各自幹好自己的事,明天在院裏擺堂子,拜大當家,否則名不正則言不順。”張柏出門時把老姑單獨叫出來說:“侄媳婦,我知道你比昭虎更有魄力,但也要為昭虎考慮,幫他樹立威信,家裏不和外人欺。對待手下弟兄,一定像對待家人一樣,隻有這樣他們到了關鍵時刻才能跟你一條心,為你賣命。還有,你作為嫂子,一定要多操心照顧好小姑子、小叔子,這樣也幫助你自己樹立威望。”

“放心吧,張叔,你們啥時候走?”

“這幾天就走!”張柏邊說邊去找李黑子。

第二天,在葛小亮的主持下,柳條通綹子開始拜堂子。孟小虎在拜天拜地拜祖宗後,接受了綹子弟兄們參拜。孟小虎按照規矩宣布“裏四梁”:胖豬為“炮頭”, 半拉子為“香水”,尿鱉子為“翻垛”,郝老七為“糧台”。外加葛小亮為“搬舵”,通常大家都叫軍師。

為了使小說更好看,在下文中盡量不用胡子黑話中的四梁八柱稱呼。

幾天後,大太太、二姨太和二虎老婆,帶著一些錢財由葛小亮、胖豬護送去往山裏的窮棒子溝,綹子的全部弟兄出大門相送,大太太說:“別送了,都回去吧!”

孟小虎說:“娘,你們不能不走?”

“你張叔說的對,我們不能在這裏分散你們的精力,想娘了就去看看,也不遠,騎馬一天的路程。”她接著又對老姑說:“你們做哥哥嫂子的,啥事情都得讓著弟弟妹妹點,他們還小,你們要有個大樣兒。”

孟小彪拉著他娘的手,“娘,我也要跟你一起走行不?”

“不行,你都多大了,不是孩子了,以後多聽哥哥嫂子的話,別讓娘為你操心。”小彪娘很嚴肅的說。

山花是女孩子,知道她娘要走了,鑽到孟二虎老婆懷裏哭,“娘,我不讓你走,我爹沒了娘也走了,山花也不想活了。”聽了山花的話,孟二虎老婆再也忍不住了,抱著山花嚎啕大哭。

聽到山花娘倆的哭聲,大太太也忍不住了落下傷心的眼淚,大家哭了一陣,大太太擦擦眼淚,“唉,這都是命啊!”接著她又對大家說:“行了,都別哭了,咱們趕路吧!”

山花娘走到孟小虎和老姑麵前,將山花交到老姑手裏,“以後你們多費心了。”

孟小虎點了點頭。老姑說:“放心吧,二嬸,山花就是我們的親妹子。”

老姑把葛小亮拉到一旁說:“到了窮棒子溝,你得拿點錢挨家拜一下婆婆的娘家人,讓他們多多關照,有啥困難給咱們送個信兒。”葛小亮點頭答應。

一看時間差不多了,大太太說:“都回吧!”

“娘,路上小心!”

“娘,多保重啊!”

大家依依惜別,互相揮著手,告別聲在柳條通的上空久久回蕩著……

在回來的路上,大家心情都不好,老姑低著頭想:這是咋了,自己才來幾天哪,柳條通就發生這麼大的變故,難道這都是自己的錯?

又過兩天,張柏、香草和李黑子也要走了。臨走前,張柏來到孟大虎和孟二虎墳前上了香,燒了紙。回來後,張柏在廟前禱告了一陣子,至於說了什麼,誰也不知道,大概是保佑柳條通平安吧。

在他們上路那天,老姑給李黑子拿了一百大洋,又給張柏拿了五百大洋。可是張柏說什麼也不要,他說自己有本事,靠教書、寫字、算卦都能賺到錢。老姑一看張柏不要,跪在地上不起,張柏無奈,隻好收下了這些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