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亡玫瑰(3 / 3)

我的身體一顫,我明顯地感到胸腔裏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隻不過心髒跳動得很有力,帶著一種震撼。

“馬強為你捐獻了心髒。因為一直找不到心髒捐助者,你的病情卻在惡化。馬強深愛著你,並且他的眼睛也在惡化,將要失明,他就把心髒捐助給了你。”許醫生說,馬強的眼病很嚴重,已經是絕症,所以生命的倒計時裏,馬強把心髒捐給我。

我哭了,眼淚止不住地流。心髒也在劇烈地跳動,像在回應我的話。我用手按壓著心髒,那個曾經愛我的男人,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陪著我度過餘生。

夜裏,許醫生走了進來,坐在我的病床邊,撫摸著我的臉說:我們終於盼到了這一天。我伏在我懷裏,卻感覺不到溫暖。

從一開始認識馬強就是個計劃。許醫生許林跟我是多年的戀人。為了給我做手術,他假裝與我斷了關係。他有個病人馬強的眼角膜在逐漸萎縮,如果換不到好的眼角膜,他的雙眼就會瞎掉。而馬強是個窮光蛋,籌不到手術費。

許林想到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假裝給馬強做換眼角膜的手術,而其實是把馬強的心髒摘除,移植給我。利用醫生之便,他為馬強做了全方位檢查。發現馬強心髒的各項指數都與我吻合。他便教唆馬強可以找個想做移植心髒手術的患者,然後讓我簽署英文的協議,其實是把眼角膜捐獻給馬強。

馬強就裝做癡情人接近我。一切成功,隻不過他簽署的捐獻心髒的協議也是英文的,他以為是接受眼角膜手術,實際上卻是把自己的心髒捐獻了。

當然,馬強也問過許林,為什麼幫他。許林說:女人是他父親情人的孩子,他從小就恨死了我。他的父親和我母親去旅遊時,出車禍死了。所以他更加恨我,恨我死。

馬強信了。許林還給他出手術費,這是天上掉餡餅的事,他怎麼能不接受。可是天上根本不會掉餡餅,隻會掉毒餅。許林說我喜歡玫瑰,馬強就整天送我玫瑰,終於打動我芳心,接納他,讓他有了以為能掌控我的機會。

我術後恢複得很好,沒有什麼排斥反應。隻是我總是悶悶不樂,尤其看到許林送來的玫瑰時,我的心總是不安地跳動不止,心情煩躁而陰鬱。

許林當初跟我說到自己的計劃時,我並不同意,我不想因為自己的命,反要了另一個人的命。但是我愛許醫生,想更長久地愛著他,擁有他。於是就默許了。可事情成功後,我卻被巨大的愧疚感折磨得無以複加,每天我都過得不快樂。我甚至仇恨許醫生,如果沒有那個死亡計劃,我就還可以心安理得地活過五年。但現在一天好日子也沒有了,許醫生是殺人犯,我是幫凶。雖然殺掉的人曾企圖殺我,但我還是不容忍自己做下殺人的勾當。

是在夜裏出事的。我睡不著,去陽台抽煙。陽台裏隔夜的玫瑰已經燦爛到極致,莖稈上的花瓣正搖搖欲墜,我發現那些即將凋零的花瓣忽然讓我的心裏充滿仇恨,那仇恨恣意生長著,開得遍野都是。

我把陽台的落地窗拉開,讓強勁的風灌進來,我張開手臂,讓自己像花瓣一樣搖搖欲墜。許林以為我要自殺,他從後麵來抱我。當他的背部暴露在陽台外時,我的手輕輕地一推,許醫生就從陽台低矮的窗子輕飄飄地掉了下去。十二樓的高度,掉下去,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

許林死了,我哭成淚人,我的愛人沒了,即使有顆好心髒,能活到一百歲,又有什麼意思?我去酒吧瘋狂地喝酒。開始我以為我是在發泄內心的痛苦,後來我發現我簡直是在慶祝自己的成功。慶祝自己把許醫生殺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想法讓我感到恐怖。比殺人的恐怖還甚。

酒醒的第二天早晨,我感覺自己是被胸腔裏的心髒叫醒的。我撫摸著胸口,感受著胸腔裏那顆憤怒的心髒。在手術前馬強一定知道了自己被騙,被活活挖出心髒那一刻,那顆帶著仇恨的心髒也把仇恨傳染給了我。我已經殺了許醫生,剩下的,該怎麼辦?

瓶子裏的玫瑰已經凋零枯萎,就像我的生命。那些枯萎的靈魂讓我嗅到了死亡的氣息。我把刀子深深地紮入那顆心髒。我感覺心髒掙紮了很久,才漸漸放棄。我沒有力氣了,我在想,是我殺死了殺許醫生的馬強的心髒,還是馬強的心髒,讓我殺了我自己?

瓶子裏的玫瑰,掉光了最後一片枯萎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