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床的唐千貝掏了掏耳朵:“完了,我幻聽了。在醫院沒完沒了地聽我媽和你媽巔峰對決,這回了家了,耳邊怎麼還帶回放的啊?”
“不是回放,不是重播,唐千貝,她們演續集了。”佟錚一樣是一個頭,兩個大。
嚴繡就這麼住進了唐家的客房。岑方方和唐冠國回屋一關門,岑方方就下了指令:“她要幫,你就讓她幫。但孩子的事兒不準她插手,洗衣、做飯通通推給她,我就不信她不知難而退。”
“這……這怎麼好意思?”唐冠國犯難。
“那她怎麼就這麼好意思!”岑方方臉色發青,也是被逼得沒轍沒轍的了。
客房門一關,佟錚對嚴繡旁敲側擊:“媽,衝動是魔鬼。您換個角度想想,您與其和我丈母娘在鍾點工的問題上死磕,那還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將來孩子……孩子用錢的時候,您一擲千金砸得咣咣響,那才叫‘先胖不算胖,後胖壓塌炕’。”
“媽有錢,”嚴繡爭分奪秒地打開了行李袋,算是安頓下來,“媽有的是錢。”
“多少?”佟錚試探。
嚴繡沒察覺,照舊碎碎念:“用錢的時候,媽保證掏得比千貝媽快,不會落隊。”
“我是問您,‘有的是錢’是有多少?”一時間,佟錚直奔主題。
嚴繡抬頭:“錚錚?”
這話題,是佟錚不擅長的,他不好開頭,便無從深入,更結不了尾,末了隻有不了了之。
當日,岑方方找了佟錚密談。岑方方直截了當,說:“反正家裏的事你也插不上手,索性去上班吧。”
“這我得和千貝合計合計,她這生完了,怪依賴我的,總想讓我多陪陪。”佟錚的硬骨頭、暴脾氣是對外人的。岑方方不是外人。在這點上,佟錚要比窩裏橫的好太多。
“依賴那都是慣的,能慣,就能戒。”
佟錚點點頭,就要撤。這種小陣仗,敗就敗了,無所謂。
可接著,岑方方又說得字斟句酌:“佟錚,你跟我交交底,你手上……大概有多少存款?我知道,你和千貝婚後還是各管各的錢,但我過問過問,總不為過吧?”
岑方方語出有因。佟錚有妻有女了,他不能沒有點兒錢。
事發突然,佟錚頓了一下。“你有多少錢?”這問題他才問過嚴繡,扭臉就有人反過來問他了,還真讓他……不好作答。
“忘了?”岑方方催促,“這不能忘了吧?那存折上白紙黑字地印著呢。”
“媽,這年頭誰還用存折啊?都網銀了。回頭我打個單子出來給您過過目吧,不然口說也無憑,您說是不是?”
岑方方揮揮手,揮退了佟錚。一個女兒是一點就著,動不動跟她死磕;一個女婿雖不負隅頑抗,但我行我素。岑方方的日子,也的確是不好過的。
佟錚一回屋,迎麵砸過來的就是唐千貝拋過來的手機,他穩穩接住。
唐千貝垮著肩膀:“白眼狼!店裏生意好的時候,我推掉了多少來麵試的人,就因為念舊沒炒她魷魚。如今這稍稍一不景氣,她反倒把我給炒了。全球經濟都萎縮了,我隻手也遮不了天啊。批評我沒有生意頭腦,她算哪根蔥啊她?”
佟錚領悟:“你唯一一名Employee(雇員)不幹了?不過容我插一句啊,請問你店裏……生意什麼時候好過?”
唐千貝的文藝情結,代表的是遺傳與變異中的“變異”。唐冠國和岑方方皆是循規蹈矩之人,可他倆的結晶唐千貝偏偏不走尋常路。
打小,唐千貝就憧憬流浪生活,熱愛草原和雪山,鄙視書呆子,傾慕文體部部長,像每個小女生一樣想開間書店,或是甜品店。她夢想著在每個小雨淅瀝的午後,捧一本《海邊的卡夫卡》,Espresso(濃咖啡)上的拉花一定要像件藝術品。她們不在乎這麼做有沒有活路,她們不食人間煙火。長大後,唐千貝學了金融,混過500強的企業,然後……開了間陶吧。
唐千貝自認為不是小女生了,畢竟,她最想開的仍是書店,但她做了市場調查,最後,選擇了開間陶吧。
“我媽找你什麼事兒?”唐千貝癟癟嘴。
“取消我的產假。”
“嗬嗬,也是,你說你們大老爺們兒怎麼也有產假啊?”唐千貝說話有口無心,“生不是你們生,幹活兒不是你們幹,這假也真太便宜你們了。”
“千貝,辭職的事兒?”
“三天,說就給我三天的時間,這冷不丁的讓我上哪兒找接班人去啊?”
佟錚糾正:“誰說你的Employee了?我是說我辭職的事兒。”
唐千貝不傻,更甚的是,她早就有這預感了,但這一次,她裝了傻。
佟錚在床邊坐下:“一開始咱可就說好了,我就幹到你懷孩子,這都從你懷孩子,拖到你生產完了。”
“那是咱倆說好了,又沒和我爸媽說好。”唐千貝嬌滴滴的。
“你是沒在機關單位幹過。機關機關,真是機關算盡,在那兒,你幹得好不如說得好,說得好不如出身好,隻要出身好,別的你就什麼都不用好,好也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