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思故鄉浩然有歸誌 恣頑皮驀地破私情 (2)(3 / 3)

隻有一樁奇事,他那個頭跌在雪裏,猶如鐵匠煉鋼,燒紅了鐵淬在水裏一般,吱吱喳喳的有聲,冒起了一陣濃煙,被一陣風吹到臉上,那熱氣直撲過來,熱悶得幾乎氣都喘不出了。再回眼看白鳳時,誰知他腔子裏又長出一顆頭來,和殺下來的一模一樣,卻又白嫩了好些。不覺大驚,想道:“我父親傳了我多少法術,卻沒有這個。”便問白鳳道:“你這個法兒是那裏學來的?”白鳳道:“這就是你教給我的,怎的反來問我?”阿男回想,又像是自己也有這個法術。因又問道:“怎麼你長出來的頭,比從前的白嫩了許多?”白鳳道:“這是新長出來的,自然要白嫩些。

”阿男把刀遞給白鳳道:“你試殺了找,看我也換個新頭。”白鳳接過了刀,忽的變了個紅臉虯髯的大漢,眼睛裏射出兩道火光,揮刀盡力殺來。阿男自覺得頭隨刀落。肚子向上努了努力,思量要迸出個頭來,誰知這一迸並未曾迸出了頭顱,卻迸出了一腔熱血,鬧得淋漓滿身,血流到處,猶女火燒一般,熱得手足亂舞,一個翻身,跌在地下。張開眼睛,四麵一望,原來睡在床上,竟是一場噩夢。覺得渾身火熱,頭上猶如頂著火盆一般。一翻身坐起,又覺得兩耳雷嗚,頭上覺有千斤之重。這才脫了鞋子,和衣鑽到被窩裏去,竟是一夜燒到天亮。次日早上,便起不了床。

寇四娘得知,便忙著人請了醫生來看,開了藥方,吃了兩帖藥,大燒熱便退了。隻仍是氣息懨懨,不思茶飯,早晚還是潮熱,一直淹纏到過了年,還未痊愈。繩之娘於倒來看過他好幾次。這種病,便叫做相思病。幸得阿男心中雖然是想白鳳,卻還帶著一半是恨他,所以這個病還不至於深人膏盲,若是沒有恨他的心思,隻是一味想他,這個病就難得好了。

阿男病到了次年二月,方才起床。四爺、四娘便叫他到外麵去散步消遣,這是體貼他久病初起,寂寞寡歡的意思。鄉下姑娘本來也沒甚拘束,況且他又是走過江湖的人,在外頭逛逛,更不算得甚麼了。阿男自己也覺得困悶無聊,便信步出門,隨意行去。走到村外,遠遠的看見柳樹底下,站著一個人,仔細一看,正是白鳳。阿男見工他,也不知是甚麼緣故,眼中撲簌簌的便流下淚來,一步一步走到白鳳跟前。白鳳兀自不看見他,原來此時正是農忙之際,白鳳此時是出來課農,眼睛隻向遠處看,並未留神到近處,阿男又是從他旁邊走來,是以並未看見。阿男走到近前,便叫一聲:“哥哥。”白鳳猛回頭,見是阿男。便道:“妹妹,你大安了。我有孝服在身,新年時不便到你家和四爺、四娘拜年。是我嬸嬸到你家拜年去,回來說起,才知道妹妹不好。後來找嬸嬸人看你,我總想附一句問候的話,卻又不好意思。

”阿男道:“你還記得我呢?”白風愕然道:“妹妹,這是甚麼話?”阿男道:“我去年出門的時候,和你在書房說的話,你還記得麼?”白鳳道:“我一天電要想起幾遍,怎麼不記得?”阿男道:“哼,未必罷。”白風詫異道:“何以見得我未必?”阿男道:“你既然記得,何以見了我理也不理,話也沒一句呢?”白鳳道:“奇了,這是那裏說起?”阿男道:“去年我回家時,和母親到你家去,在門口遇見你,你何嚐理我來?”白鳳回頭一想,笑道:“找還和妹妹作揖相見,如何說不理?”阿男道:“可曾有一句話?”白鳳道:“那時四娘、嬸嬸都在跟前,叫我和妹妹說句甚麼話?況且你們又匆匆走了。妹妹,這是你錯怪我了。”阿男聽說,衑了一會,便問道:“哥哥,你此刻的臥房在那裏?”白鳳道:“就在從前先生住的那個房子。”阿男道:“可還有別人?”白鳳道:“還有兩個佃工,睡在耳房裏。”阿男正要往下再問,忽聽得那柳樹背後,有人答道:“是睡在耳房裏,不是睡在眼房裏。”白鳳、阿男一齊吃個大驚,急忙看時,原來是一個十二三歲的牧童,在那裏頑皮。白鳳罵了他一聲,兩個就此走開了。正是:

東風到底還多事,吹起落花驚燕鶯。

未知他兩個走開之後,到幾時再走攏,且待小子閑了,再來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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