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寇四爺遷怒擬尋仇 秦二官渡江圖避禍 (1)(2 / 2)

阿男聽了這一番話,知道白鳳已經另外提親,不覺心中發了一點酸氣,上透泥丸,下達腳趾。那個難過,就叫他自己說。也說不出來。以後繩之的話,他也不要聽了。輕輕走到天井當中,將身一縱,上了屋頂,在屋脊上坐下,暗打主意。呆想了半天,忽然發狠道:“天下萬事,總是先下手為強,若是隻管遊移,便要因循誤事了。”想罷站起來,躥到西麵一個別院裏,低頭一望,認得是從前讀書的所在,便跳了下去。先向耳房裏一張;隻見裏麵漆黑無燈,但聽得鼾聲大作,一個呼,一個哈,猶如唱和一般。阿男便取出火種,又複加上半段悶香,心中暗暗笑道:“管叫你明天日高三丈,還不得起來呢!”安頓好了, 回身到正屋裏一張;隻見白鳳在書桌旁邊,一張竹交椅上歪著,手裏拿著一本書,正看得出神。阿男仔細端詳他,果然是麵如冠玉,唇若塗朱,氣爽神清,風采秀逸。莫說鄉下人家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子弟,便是我跟著父親走山東,走北京,走揚州,地方走了幾千裏,碼頭過了幾十處,過眼的人也不計其數,何嚐有一個及得這個如意郎君的。我從小兒和他耳鬢廝磨的,此刻長大了,那婚姻大事,倘是被別人搶了,叫我何以為情?

想罷,便舉手彈了兩下窗門。白鳳在裏麵吃了一驚,放下書卷,側耳細聽。阿男又彈了三下。白鳳道:“奇!難道有人麼?”阿男又連連彈了三四下,白鳳站起來要去開窗。阿男在外一麵彈窗,一麵還是張著裏麵,早把房裏麵的地勢審度好了。看見白鳳起身,知道他要汗窗了,便先退後兩步,架了勢子。白鳳就近窗前,把耳朵貼著窗戶聽了聽,又絕無聲響,不覺疑心,便推開窗要看。誰知呀的一聲,窗門開了,阿男早颼的一聲,從白風頭上竄了進去。白鳳吃了一驚,還當是一隻野貓,及至回頭一看,忽見一個黑衣青年站在當地。這一驚非同小可,耳邊廂轟的一聲,早把魂魄轟散了。渾身上下,都搖動起來。三十二個牙齒,一齊叩響,身子軟做一團, 口中叫道:“大大大大大王饒命!”

哈哈!這寇阿男將來是要做幾天秦白鳳老婆的,如何對老婆叫起大王來?我想諸公聽了,一定說這是懼內黨稱老婆的特別名詞了。不知非也,現在世界上的懼內君子,每每將他尊夫人稱做玉皇大帝呢,叫句把大王, 真正是蘇州人說話“啥格稀奇”。閑話撇開,言歸正傳。

當下阿男看見白鳳軟癱做一團,身上瑟瑟的抖,幾乎連牆壁都帶動了,不覺心下自悔孟浪。連忙將一頂烏絨壯士巾摘下,露出了雲鬟霧鬢,上前一步,雙手扶住白鳳道:“哥哥休怕,是我呢。”白鳳迄自不明白。阿男又拍看他的背說道:“哥哥休慌,我是阿男呢。來得魯莽些,你不要害怕。”白鳳這才‘認出是阿男。心頭迄自小鹿亂撞,喘了一口氣道:“妹妹,你嚇煞我也!” 阿男含笑道:“哥哥休慌,是我的不是。”一麵說,一麵把窗門拉上。一麵扶起白鳳,送到竹交椅上坐下,自己又端過一把椅子來,湊近坐下,握了白鳳的手,著意溫存過了一大會,白鳳方才定了驚。問道:“妹妹,你為甚麼半夜三更跑了來,又是這種打扮?你是怎樣來的?”阿男歎口氣道:“我的來意,本是一片癡心,卻不料累哥哥受了這一大驚,我倒不便說了。”白鳳道:“妹妹不過又要問我可曾忘記去年臨別的話,為的是我們終身大事。”阿男聽說,把身子一倒,倒在白鳳懷用道:“哥哥真是和我一條心,怎的就知道我的來意?”白鳳道:“我正在這裏愁呢。我們兩個不能自己做主,這便怎好?”

阿男道:“是啊,我方才在上房聽見叔叔和嬸娘談天,說甚麼何家姑娘,和你說親呢!你可知道?”白鳳道:“我連影兒都沒有。”阿男道:“甚麼何家?你總知道的。”白鳳道:“委實不知。”阿男道:“方才我聽得叔叔說,甚麼寫信來,回信去,想來總是個熟人。”白鳳想了一想,道:“哦,不錯,有個何甚麼,是在鎮江開布店的,和我叔叔常有來往,要就是他。”阿男道:“如果這頭親認真說成功了,你就怎樣?”白鳳道:“就是這個難。我方才不是說的麼,我們就是苦於自己不能做主。”阿男沉吟了半晌,道:“要自己做主也不難,我有個法子。

”白鳳道:“甚麼法子?”阿男道:“隻要你對你叔叔說:‘我不要甚麼何家姑娘。如果和我提親, 我要寇家妹妹。’”白鳳忙道:“來不得,來不得,這個事情怎好自己開口說得?”阿男愕然道:“這麼說,萬一何家的親事說定了,那就怎樣呢?”白風道:“所以我說難啊。”阿男道:“其實自己說說也沒甚要緊。婚姻大事,盡有人自己要做點主意。”白鳳道:“說是不錯。比方我叔叔先和我說起,我自然還可插得下口去;如果叔叔不和我提起,叫我怎生說上去呢?而且還有一層,我父親亡故了還不到周年,我便向叔叔說自己的米事,非但麵子上過不去,道理上更是過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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