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寇阿男委委屈屈的帶著病,踉父母出門去了。此時暑氣正盛,寇四爺惱怒之下,不顧死活,隻催著趕路。先還由水路先到揚州,打算等阿男病好了起旱。誰知到得揚州,阿男的病仍無起色,便一路仍由水路徑到清江浦去。阿男在船上將息了兩天,略見精神。寇四爺便叫渡過黃河,到王家營去,就在王家營起旱,要取泰山一路行去。誰知走了兩天,到了宿遷縣,阿男又重新病倒。這天才落了店,他便渾身上下熱得如火炭一般,涕唾全無,嚇得寇四娘忙向店家打聽,請醫生來診病。醫生說是受了暑,開了一劑清涼解暑的方子,吃下去絕無效驗。
四娘便埋怨四爺:“都是你逼他走旱路,受了暑熱。”四爺還是一肚子沒好氣,並不理會。虧得四娘百般調治,才把燒熱退了。但是依然不茶不飯,每日子午兩時手心腳心仍然是燒的。形容日見消瘦,唇青麵白,隻剩得兩頰排紅。到了夜來,便是夢魂顛倒,囈語模糊。寇四娘明知他的病情,爭奈不便和四爺說得,隻好暗中設詞開解阿男。阿男雖是個女孩子家,卻是走過江湖,見多識廣,會打主意的人。暗想:我隻管病在這裏,終不是個了局。不如將息好了,設法尋著了他,再圖終身之計。想定了主意,便天天打算尋著了白鳳之後,如何偕隱,如何過活,如何溫存,越想越快活,那個病就慢慢的好了。
時候也到了七月下旬,天氣也漸漸涼快了。寇四爺又整理起程。阿男跨了自己家養的烏孫血汗黃縹馬,一路上按轡徐行。第一站到了紅花埠,第二站過了李家莊,這李家在已是山東沂州府、剡城縣所屬,第三站到了豐城。這一路都是平陽大路,再往前去,便是山路了。這天到了豐城,落了客店,吃過晚飯,寇四爺交代早睡,明天要起早趕路。當吃飯時,喝了兩杯酒,一早便睡了。他意思仍是明日一早起來,要趕早上路。誰知睡到明日起來時,已是日高三丈了,看看四娘,仍是瞢騰大睡,連忙把他推醒。四娘坐起來,揉揉眼睛道:“呀!這是甚麼時候了?”轉眼一看,卻不見了阿男。又道:“呀!阿男那裏去了?”連忙趿鞋下地一看,房門是虛掩的。
開了門,叫了店小二來,問道:“我家的姑娘那裏去了?”小二笑道:“你老人家關了房門睡覺,誰知道你家姑娘?”四娘大驚,轉身人房,隻見四爺在那裏頓足道:“罷了!罷了!”指著桌上叫四娘道:“你看這是甚麼未?”四娘走近一看,卻是一撮香灰;便知道阿男夜來燒了悶香,心中更是一急。忽見那店小二走來,說道:“你家姑娘可有了?”四娘道:“沒有啊,你可見來?”小二道:“豈但不見你家姑娘,我方才到後槽去,你家那匹牲口也沒了。”寇四爺聽說,人覺一陣急怒攻心,一口鮮血直噴出來,覺得眼前一陣漆黑,便砉的一聲仰跌在地。嚇得四娘抱住亂喊,喊了半天,方才醒來。四娘又央人去尋了些童便來,給四爺喝下,略略定了一定。那店主人走來道:“今大早上起來,我店裏大門是好好鎖著的。怎麼連人帶馬都不見了,莫非飛上天去了?”四爺不住的搖頭,身於一歪,便躺在床上,從此氣成一病。隻可憐四娘又要侍奉丈犬湯藥,又要思憶女兒,慢慢的也生起病來了。說書的先盡他兩個病人在床上躺躺,卻先提一提阿男往那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