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又冷笑道:“哼哼!我氣死了他,隻怕要算忤逆呢!”四娘道:“不是這麼說。官人,事情已經隔了年了,你平一平這口氣,我們做個商量,憑他怎麼不好,總是自己的骨肉兒女。今天就是你把他攆走了,他在外頭做些不相幹的事情,人家說起來,總說是寇某人的女兒。”四爺道:“依你便怎樣?”四娘道:“做父母的,有甚怎樣,不過總要完了他的終身大事。”四爺道:“你還在這裏做夢呢!人家秦二官到此刻也還不知去向。這件事,我還自怪魯莽,隻顧得自己扯捉那賤人,不曾先叫繩之出去見了二官,害得他不知下落。我還要出去幫他尋訪呢。
你便想完了他終身大事,隻怕就是尋著了,人家也不要這種賤人;就是人家要了,我也沒有臉麵拿這種賤貨給人家,叫人家一輩子指摘說:這個是寇某人的女兒。”四娘道:“我不是一定要指著秦家。但得好好兒的有個人家,把他嫁了,就定了我的心事。”四爺道:“罷了,誰要這種好貨?早晚再把他帶到山東路上,不然,到江南那邊去,幾吊錢把他賣了就完了。”四娘怒道:“官人!你早不是瘋了?自己女兒肯拿來這等糟蹋!女兒我也有一份的,你肯賣,我卻不肯賣。”四爺道:“你要爭你這一份,我卻肯讓了我那一份。我不要了,你把他拿去,憑你嫁給什麼王孫公子,我總不來沾你一點兒光。我也不管一絲兒事,由你去幹罷了。”四娘見說不下來,也就不再多說,隻提起精神,一心去調理女兒的病。
卻說阿男這回的病,好生奇怪,經四娘的延醫服藥,拜佛求神,亂七人糟的攪了一陣,居然慢慢的好了。卻有一層,他那舉止也慢慢的失了常度了,他的說話也慢慢的前言不對後語了。四娘心中十分著急。有個醫生說他是心境的毛病,和他多散散心,還許就好,若單靠藥石,是治不好的。四娘聽了,十分心焦,便終日逗他玩笑。他有時清楚的時候,倒還懂得安慰四娘,說是:“母親放心,我不過一時神思昏亂,並沒有甚麼大病,隻要靜養幾天就好了。”有時他糊塗起來,叫他吃飯,他便吃個不住,並不知飽,一天不叫來吃,他也不知餓。叫他行就行,叫他住就住,猶如木偶人一般。
四娘見了這種情形,便沒了主意,和四爺商量,四爺理也不理,叫他去看一看也不肯。有幾家鄰近人家,都來看病,看了這個情形,也無非麵麵相覷,說不出個道理。四娘無可如何,想起瓜州是個大鎮,或者有個好醫生,打算帶了女兒回娘家去,就近延醫調治,不免又向四爺商量。四爺道:“我說過不理的,你要怎樣便怎樣就是了。”四娘聽了,沒好氣,回到房裏,收拾過自己幾件細軟,叫人去雇了船,帶了一個女伴,領了阿男,一徑下船到瓜州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