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來了……啊,這是怎麼回事?囉囉!在這兒,呃呃呃……我連一個熟悉的筆跡也沒見著!呃,盡是出自一個人的手筆!像是哪位書法家寫的!他們請個書法家來,而書法家就盡管替他們簽名!他們真幹得漂亮,沒說的!可是他們竟然連親自登門祝賀節日都感到為難!唉……我哪裏對不起他們呀?為什麼他們就這樣不尊敬我?(他停了停)呃呃呃……馬克辛姆!小老弟,你去找找庶務官和其他人……”
十一點鍾。有個年輕人,頭戴製帽,上麵綴著帽徽,他滿頭大汗,氣喘籲籲,滿臉通紅……他順著長長的樓梯爬上了五樓……一爬到五樓他就不顧一切地按響了門鈴。一個年輕婦女給他開了門。
“您丈夫伊凡·卡皮托內奇在家嗎?”年輕人問,他累得直喘氣,“哎!請告訴他,讓他盡快到他大人那兒去再簽個名。原來那張簽了名的紙被人偷走了!啊……現在要換一張重新簽名的……讓他快點去!”
“那是誰偷了呢?誰要這麼一張紙呢?”
“還不是他家那個老妖婆……把那張紙……這個妖婆子……呸呸呸……他那個管家婆順手就把它拿走了。她在收撿廢紙,論普特普特是俄國的重量單位,1普特等於1638公斤。賣……一個死摳門兒的娘們兒,讓她不得好報!我還有八家急著要去通知……再見了!”
還是那個前廳……那張桌子,上麵又放了一張紙。守門人坐在角落裏的一條板凳上。他像《祖國之子》《祖國之子》,19世紀時在俄國先後有兩種:一是由НИГреч創辦的曆史、政治文藝刊物,1847-1852年在彼得堡出版發行;一是1856-1861年在彼得堡出版的政治、科學和文學周刊。一樣上了年紀,而且骨瘦如柴。十一點鍾,公寓房間的門開了。一個禿頭伸了出來。
“怎麼樣,還是沒有人來,葉菲姆什卡?”禿頭問道。
“沒人來,大人……”
十二點多,那個禿頭又伸了出來。
“葉菲姆什卡,怎麼,一個人也沒來?”
“連個人影也沒有,大人!”
“嗯……真怪了……嗯……”
已經一點多了,還是沒人來;兩點多了,仍然如此……三點多了,從房間裏露出來一個全身。小老頭兒走到桌子邊,長時間地注視著那張空白紙,他的臉上露出十分傷感的神色。
“嗯……可不像往年了……葉菲姆什卡!”他歎口氣說,“唉,今非昔比了……哼……這麼說,我腦門頂上刻上了兩個不祥的字眼:‘退職’!好像涅克拉索夫也寫過這樣的事……為了不讓我家老太婆嘲笑我,就讓我們來代他們簽名吧!拿筆來……”
空話連篇
在一家旅館的大房間裏,報務員格魯茲尼奧夫側躺在沙發上,用手支著長滿淺發的腦袋,打量著身材瘦弱、頭發棕紅的姑娘,歎口氣說:
“卡佳,什麼事使得你這樣墮落的?你告訴我!”這時格魯茲尼奧夫又歎了口氣,“哎呀,你的身子多涼啊!”
外麵天已經黑了,那是一個令人厭惡的黑夜。昏暗的燈光勉強照著那已經融化了的、夾著汙泥的雪水。所有的東西都是濕乎乎、髒兮兮、灰蒙蒙的。風兒輕輕地、怯生生地低聲吟唱,好像害怕有人不讓它唱似的。周圍響著踐踏汙泥濁水的腳步聲……這一切連大自然都覺得惡心!
“卡佳,什麼事讓你這樣墮落的?”格魯茲尼奧夫又問了一句。
卡佳膽怯地瞧了瞧格魯茲尼奧夫的眼睛。這是一雙正直、熱情、真誠的眼睛——她似乎覺得是這樣。這些淪落風塵的女子總是碰上一雙正直的眼睛,就像撲向火光一樣。讓她們有飯吃還不夠,還要用更熱情的態度來關照她們。卡佳一邊扯動桌布的穗子,一邊不好意思地向格魯茲尼奧夫講述了自己不幸的身世。她講的事情極其平常,但卻很卑鄙:他、許諾、欺騙,等等。
“他這個家夥多卑鄙無恥!”格魯茲尼奧夫氣憤地說,“這世上就是有這樣一些壞蛋,讓他們統統見鬼去吧!他很有錢,是不是?”
“是的,他很有錢……”
“我想也是這樣……你確實長得漂亮,這明擺著嘛。不過你們這些女人幹嗎就這麼愛錢?你們要錢幹什麼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