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天發誓,說要供養我一輩子。”卡佳小聲地說,“難道這不好嗎?我就動了心……我家裏還有老母親……”
“嗯……你真不幸,太不幸了!全都是因為頭腦糊塗,心靈空虛……你們這些女人真是意誌薄弱!既不幸,又可憐……卡佳,你聽我說!這本來不關我的事,我也不喜歡幹預別人的事,但是,你的臉蛋是這樣悲悲戚戚,讓我無法不進行幹預!卡佳,為什麼你不能改過自新呢?難道你不感到羞恥嗎?不過從整體上看,你還沒有完全垮掉,回心轉意還是做得到的……為什麼你就不努把力走上一條正道?卡佳,你是可以做到的!你的臉蛋瓜兒這麼楚楚動人,眼睛是這樣脈脈含情……你笑起來特別招人喜歡……”
格魯茲尼奧夫拉住卡佳兩隻手,看著她的眼睛,他想從她的眼中看到她的內心世界。他說了許多好聽的話。他說話時輕聲細語,聲音顫抖,眼含熱淚……他那熱乎乎的哈氣直噴到她的臉上、脖子上……
“卡佳,可以改好的!你還這樣年輕……試一試吧!”
“我已經試過了,可是……毫無結果。一切又都是……有一次我甚至去當女仆。盡管……我也是貴族家庭出身!我想改好,哪怕是最髒最累的活,也比我們幹的那種事要好。我去一個商人家當用人……幹了一個月。本來沒有什麼,也可以待下去……可是那家女主人猜忌我跟男主人有曖昧關係,盡管我對他不屑一顧,她竟然醋勁發作,把我趕出了門。現在弄到連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我……我隻好又重操舊業……又一次這麼幹了!”
卡佳睜著大大的眼睛,麵色變得蒼白,突然一下尖叫起來。隔壁房間有人摔了什麼東西——可能此人被嚇了一跳。歇斯底裏般的哭叫聲穿過所有的薄薄的牆壁在各個房間裏回蕩。
格魯茲尼奧夫趕快去取水。十分鍾後卡佳躺在沙發上放聲大哭:
“我無恥,我下賤!我是世上最壞的女人!我永遠也改不好了,永遠也改不了啦!我永遠也成不了正派女人!難道我能做到嗎?無恥的女人!你不覺得羞恥,覺得痛心嗎?你活該,你這個賤貨!”
卡佳說話不多,比格魯茲尼奧夫說得少。然而從她的言談中可以了解很多東西。她要把自己心裏的話全都吐露出來,而這種心聲的吐露對每個“誠實的浪蕩子”都耳熟能詳。但是在她的話語中,除了道德上的自責以外,就沒有別的什麼了。她把自己的整個心靈弄得傷痕累累。
“我試過了,沒有用!毫無結果!隻有一死了事!”她歎了口氣,停了下來,理了理自己的頭發。
年輕人看了看表。
“我是不可救藥了!很感謝您……我生平第一次聽見這樣親切的話。您是唯一把我當人看的,盡管我不規矩、下賤……”
卡佳突然停住話頭。一個篇幅不長的愛情故事像閃電一樣在她的腦海裏掠過。這個故事是她在一本書上讀到的……故事的男主人公把一個淪落風塵的女子帶回自己的家裏,給她講了許許多多的話,把她引上了正道,後來,又讓她成了自己的女友……卡佳陷入了沉思……這個長著一頭淺發的格魯茲尼奧夫莫非就是這類愛情故事的主人公?有點像……甚至很像很像。她看著他的麵孔,心突突地跳了起來,淚水不由得又從她的眼裏流了出來。
“好了,夠了。卡佳,別哭了!”格魯茲尼奧夫歎了口氣,又看了下表,“你會改好的,上帝保佑你,要是你下決心改的話。”
卡佳一邊哭一邊慢慢地解開皮襖上的三個扣子。那個有著誇誇其談的主人公的愛情故事,漸漸從她的腦海中淡出了……
風兒向著通風口絕望地尖叫起來,好像它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有人遭到強暴。這種被人強暴有時可能隻是為了一塊糊口的麵包。
在外麵,在大樓外很遠的一個地方,有人彈起破舊的吉他,傳來了不堪入耳的小調。
二十六個人
(日記摘抄)……
同月二日吃過午飯,我思考著西歐國家糟糕的財政狀況。請了一人來當管家。
六月八日她在吃午飯時大吵大鬧。看來,她的內心世界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我擔心會是風流韻事。在《呼聲》報上讀到一篇社論……絕對不行!
十二月四日整夜都有人把便門弄得嘎吱嘎吱地響。淩晨五點見到機關辦事員卡利亞沃夫從我家院子裏出去。我問卡利亞沃夫為何在此,他對此頗為難堪。這壞蛋想占什麼便宜。一定要解他的職。
十二月二十八日她整天大吵大鬧。有什麼野鬼纏著了?我在一三〇二號卷宗的紙袋裏捉住一隻老鼠。已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