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則記事

一古列維奇先生(作家)和溺水者 六月十日,星期五,“隱士旅社”花園,著名的、才華橫溢的政論家伊凡·伊凡諾維奇·伊凡諾夫,在眾目睽睽之下自殺了。他是在池塘裏淹死的……正直、高尚、英年早逝(死時不到三十歲)的勞動者,願您的靈魂安息吧!

星期五早晨,死者還享用了醃黃瓜汁,寫了一篇打情罵俏的小品文;中午他在朋友圈中進餐,晚上七點還和幾個三陪女郎在花園裏散步,而在八點鍾……他就喪生了!伊凡·伊凡諾維奇素來以一個樂觀開朗、熱愛生活的人而聞名於世。

他從來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過早去世,他不止一次地誇口說,他能再活上“幾十年”,盡管他經常酗酒,而且爛醉如泥。因此,當他的屍體從綠色池塘中撈上岸之後,所有認識他的人的麵部表情是何等的驚恐萬狀——這是可想而知的!

“這裏麵總有些不大對頭的地方!”花園裏傳開了這樣的話,“這裏麵讓人嗅到某種暴力的氣味!死者既沒有債主,又沒有妻子,更沒有嶽母……他熱愛生活啊!他不可能自己溺死自己!”

口技表演家葉戈羅夫先生聲稱,就在死者的悲劇性了結一生之前一刻鍾,他還見到死者同古列維奇先生(作家)在劃船。在葉戈羅夫說了這番話以後,所謂暴力致死的說法便受到了懷疑。於是人們紛紛去找古列維奇先生。後來才知道,這位理成娃娃頭的作家趁機溜走了。

古列維奇先生(作家)在塞爾甫霍夫市被拘留。開始時他一口咬定:有關此事他一無所知;後來,他得知坦白可以從寬之後,竟哭了起來,而且把全部經過坦白交代了。在預審期間他做了如下供述:

“不久前我認識了伊凡諾夫。我之所以結識他是因為我尊重報刊人士(審訊記錄中在“尊重”兩字下麵畫了一條線)。我同他非親非故,也沒有任何業務來往。在一個倒黴的晚上他請我喝茶喝啤酒,因為我尊重文學(“尊重”下麵又畫了一條線,在旁邊用記錄的小號字體寫著:“多麼頑固!”)。喝完茶後伊凡·伊凡諾維奇說,現在去劃劃船也不壞,於是我們坐上了小船。

“‘您講點什麼有趣的事來聽聽!’我們把小船劃到池塘中央時伊凡·伊凡諾維奇對我說。

“我不假思索就脫口說了兩個標準字眼‘遵命’……在說了幾句開場白之後伊凡·伊凡諾維奇突然捧著肚子,晃了幾下身子,‘隱士旅社’花園裏闊葉樹的樹葉(?)同這位資深政論家一起齊聲(?)大笑起來……當我(這位作家)快要講完第二個笑話時,伊凡·伊凡諾維奇又哈哈大笑起來,笑得他前仰後合……這是荷馬式的大笑荷馬,相傳古希臘時代(約公元前12世紀)的偉大詩人,創作古希臘史詩《伊裏亞特》等。在史詩中他描寫了奧林匹斯諸神及其笑聲——由此而稱“荷馬式的笑聲”(出自他筆下的),意為不可遏製的,難以停息的放聲大笑,而且隻有荷馬(?)一人能這樣放聲大笑。他又笑得前仰後合,身子倒在船幫上……小船順勢一歪,接著他就隱身在銀白色的漣漪裏,在泱泱俄羅斯的眼裏消失了……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呢!?淚水卡住了……我的嗓子!”

這份供詞同葉戈羅夫先生提供的證詞多少有些不符。這位資深的口技表演家指出,伊凡·伊凡諾夫根本就沒有笑,相反,他在聽古列維奇先生說話時,他的麵容十分悲傷、憂鬱。葉戈羅夫先生當時在岸上聽見並看見,伊凡諾夫在第二個笑話快結束時,突然抱著自己的頭,大聲喊道:“這個世上全都那麼老氣橫秋,那麼枯燥乏味!那麼令人苦惱!”喊完這幾句就撲通一聲投入水中!

現在法庭隻好根據這兩份供詞中哪一份最值得相信來定案了。古列維奇先生交保候審。

伊凡諾夫之死並不是“隱士旅社”花園的第一例死亡事故。該是讓無辜的公眾免遭這類厄運——類似事故重演的時候了!不過話說回來,我是開玩笑的。

二土豆和男高音

食物有時候是有害無益的,下麵從一本名為《醫務界遊手好閑輩》的雜誌中所做的摘錄可以證明這點。

“近日我不得不確信,含大量澱粉的食物是有害的。”某個叫“勃”的醫生寫道,“歌唱家希-莫夫來我處看門診。他抱怨自己喉嚨有東西卡著而且常常痙攣。我用喉鏡觀察他的喉嚨,發現聲帶邊有一個雞蛋大小的土豆,它已經發脹而且長出了芽。這位不幸的男高音在回答我的問題時告訴我,大約五年前這個土豆就卡在他的喉嚨裏,而且結出果實也有五回了(sic!sic,拉丁語,意為“原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