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開始了……將軍夫人淚流滿麵。

“我們遭遇到極大的不幸!”她說,“彼得·謝苗內奇去世了,您知道嗎?現在我們娘兒倆成了孤兒寡母,隻好自己來照料自己了。葉戈爾·謝苗內奇還活著,可是談到他,我實在沒有什麼可以告人的。修道院不願收留他,因為……因為他愛喝烈酒。現在,他心裏更難受,喝得比以前更凶了。我正打算上首席貴族那兒去告他的狀。說來您不會信,他不止一次地撬開那些箱子……拿走瑪涅奇卡的嫁妝,施舍給各地來的朝聖者。他已經拿空了兩箱子!要是照他這樣拿下去,恐怕我的瑪涅奇卡就連一點嫁妝也剩不下了……”

“媽媽,您在說些什麼呀!”瑪涅奇卡難為情地說,“我們的客人真不知道會怎麼想呢……我絕不出嫁,絕不!”

瑪涅奇卡兩眼出神,深情地望著天花板,顯然連她自己也不相信她剛說的話。

在過道裏有個身材矮小,頭頂禿了一大塊的男人,他神不知鬼不覺地一下就溜進屋來。他穿著一身棕色衣服,腳穿雨鞋,像耗子一樣沙沙響地穿過了過道。

“此人一定是葉戈爾·謝苗內奇了!”我心裏暗想。

我看了看母親,又瞧了一眼女兒。她倆都顯然老多了,也瘦多了。母親的頭發全白了,而女兒也顯得蒼老憔悴,這似乎令人覺得,母親比女兒頂多隻大五歲。

“我正打算去找首席貴族,”老婦人對我說,她忘記了她對我已經說過這話了。“我要去告狀!我們一針一線做出來的東西,葉戈爾全拿走了,為了拯救他的靈魂他到處施舍。我的瑪涅奇卡的嫁妝一點也沒剩下!”

瑪涅奇卡的臉紅了,但這回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們隻好一切從頭做起。可是上帝知道我們不是什麼有錢人家呀!我和瑪涅奇卡現在無依無靠了!”

“我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了!”瑪涅奇卡也跟著說。

去年,命運之神又一次讓我來到那所熟悉的房子。走進客廳,我見著老夫人契卡馬索娃。她穿一身黑色衣服,佩戴喪事的標記,坐在沙發上做針線。她身邊坐著一個小老頭兒,穿著棕色衣服,腳上穿的仍是雨鞋,而不是靴子。他一見我進來,就騰地一下站起身,倏地跑出客廳去了。

老太太微微一笑,作為對我問候的回答。她還對我說:

“Je suis charmée de vous revoir,monsieur法語:“先生,非常高興再見到您。”。”

“您在縫什麼呀?”過了一會兒我問她。

“是件女襯衫。等我做完,我就要拿到神父那兒去藏起來,不然葉戈爾·謝苗內奇轉眼就拿走了。現在我把所有的東西都藏在神父家裏了。”她小聲地說。

她看了一眼她麵前桌子上她女兒的相片,歎口氣說:

“因為我們無依無靠了!”

她的女兒究竟在哪兒?瑪涅奇卡在哪兒?我沒有細問,我也不想向那位身著重喪服的老太婆詳細打聽了。我坐在客廳裏,從我進門直到我準備告辭離開的整個時間裏,瑪涅奇卡始終沒有出來見我。我既沒有聽見她說話的聲音,也沒有聽見她那輕盈的、膽怯的腳步聲……一切全明白了,我感到心情特別沉重。

樂善好施的小酒館老板

(一個破落戶的哭訴)親愛的,請端上冰涼的菜肴……

還端上……白酒……

(臨葬祭文)

現在我閑居無事,但愁緒萬千。

過去,在我祖傳的莊園裏養有成群的雞、鵝、火雞。火雞是一種蠢頭蠢腦的,但肉質十分細嫩的家禽。在我家養馬場裏,飼養和繁殖著“啊,我的馬兒,我的駿馬……”這是俄國民間歌謠中的句子,在此用於有著“各種馬匹”的意義。磨坊日夜不停地開動,礦山產煤,婦女們采集各種漿果。田地裏五穀豐登,牧場上牛羊成群。你想吃什麼——請吧,你想學點什麼——那就學學動物學和植物學吧!看戲時可以在劇院的頭排就座。可以去打打牌,賭賭錢,還可以吹吹自己的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