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非昔比,今不如昔了!

一年前,在過伊裏亞節伊裏亞節在舊曆七月二十日。時,我坐在自家的涼台上發愁。我麵前擺著茶壺,裏麵泡著價值一盧布的茶葉……心煩意亂,真想大哭一場……

正當我心煩意亂時,沒有注意到小酒館老板葉菲姆·楚齊科夫走到了我的跟前。他是我家過去的農奴。他走近我身旁,畢恭畢敬地站在桌子邊。

“老爺,您最好吩咐讓人把屋頂油漆一遍!”他說,同時把一瓶伏特加放到桌上,“屋頂是鐵皮的,不上漆容易起鏽,一生了鏽,誰都知道,就肯……將來就會蝕成一個個窟窿……”

“我拿什麼錢來讓屋頂上漆呀,葉菲姆什卡?”我說,“你是知道的……”

“您向人借嘛,老爺!將來肯定會蝕成一個個窟窿,要是現在……老爺,您最好還要雇一個看花園的……樹木都被人偷了!”

“哎呀,那又得花錢!”

“我來付……反正一樣,您會還的……您也不是第一次借錢了……”

楚齊科夫慷慨地拿出五百盧布給我,拿上借條就離開了。他走後我用手支著額頭,思考著各色各樣的人和他們的特性。我甚至還想給《羅斯報》寫篇文章……

“他對我這樣樂善好施,這樣慷慨解囊……圖的是什麼?是為了……我過去……鞭打過他。他是多麼不念舊惡啊!學著點吧,外國人!”

一周後我家院子裏的板棚著火了。第一個跑來滅火的是楚齊科夫。他親手把板棚拆了,還拿來了自家的防水布,以便必要時用來遮蓋我家的房子。他渾身顫抖,麵頰通紅,全身濕透了,就好像在救自家的財產似的。

“現在要蓋一個新棚子了!”火災後他對我說,“我家有些木料,我會送來的……老爺,您也該讓人把小水塘清理一下了……昨天有人撒網捕魚,整張漁網都被水草弄破了。那網值三百盧布……這些錢您拿著!您也不是頭一回拿我的錢了……”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池塘清理了,全部屋頂都油漆了,馬廄修理好了——所有這些花費全用的是楚齊科夫的錢!

一星期前楚齊科夫又來我家了。他站在門邊,恭恭敬敬地用手捂住嘴咳了一聲。

“您現在認不出您的莊園了,”他說,“就算讓伯爵或公爵住也不虧了他們……池塘清理好了,越冬作物都種上了。馬兒也放牧去了……”

“這都全靠著你了,葉菲姆什卡!”我說,感動得幾乎要哭出來。

我站起身來,最最真誠地擁抱了這個莊稼漢……

“上帝保佑,如果情況有好轉,我就把錢全還了你,葉菲姆什卡……還帶上利息。讓我再一次擁抱你!”

“全都修理好了、安排妥了……多謝上帝!現在隻剩下一件事了,就是要用煙把狐狸從這兒熏走捕狐狸的一種方法,先用煙把它從洞中熏出來。這裏是借喻的意思:請君滾蛋!”

“什麼狐狸,葉菲姆什卡?”

“大家都知道是什麼狐狸……”

楚齊科夫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補充說:

“法警說話就到……您把這幾瓶酒收拾開……免得讓他看見……不然他會認為我的莊園裏除了酗酒就不幹別的正經事了……您看是吩咐人給您在村子裏租一套房子還是您就進城去住?”

現在我閑居無事,但還是愁緒萬千。

一個英國女子

一輛漂亮的馬車駛到了地主格裏亞鮑夫的房子前。這馬車安有橡膠輪胎。車上鋪著絲絨坐墊,上麵坐著胖胖的馬車夫。本縣首席貴族費多爾·安德烈伊奇·奧特卓夫從車上跳了下來。睡眼惺忪的仆人在前廳裏迎接了他。

“老爺在家嗎?”奧特卓夫問。

“不在,老爺!太太帶著孩子出門做客去了。老爺同家庭教師小姐一大早就去釣魚了。”

奧特卓夫站了一會兒,想了想,就往河邊找格裏亞鮑夫去了。在離房子兩俄裏的河邊一個地方,他找到了主人。奧特卓夫從高高的河岸上往下一看,見到格裏亞鮑夫,隨即噌地一下往下跑去……格裏亞鮑夫大塊頭,胖乎乎的,長著個大腦袋;他像土耳其人一樣盤著腿,坐在沙地上釣魚。他的帽子推到後腦勺上,領帶歪在一邊。他旁邊坐著一個又高又瘦的英國女子。她有著一對凸出的大蝦般的眼睛和一個像鳥喙一樣的鼻子。與其說那是鼻子,不如說像是鉤子。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細紗連衣裙,透過連衣裙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她那瘦削的雙肩。金黃色的腰帶上掛著一隻金表。她也在釣魚。在這兩人的周圍是死一樣的寂靜。這兩人也像河水一樣一動不動。河麵上漂著他們釣竿上的浮子。

“真有癮啦,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奧特卓夫笑了起來,“你好哇,伊凡·庫茲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