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要激動……您認識阿庫裏卡嗎?”
“這算什麼,誰都認識她……”
“她是離開您以後投進了克裏亞烏佐夫的懷抱?”
“是的!葉弗列姆,再端些蘑菇來!您再加點茶嗎,葉夫格拉弗·庫茲米奇?”
接著是一陣沉默——令人壓抑的、不安的沉默,持續了大約十分鍾。久科夫斯基默不作聲,但他那刺人的目光一直盯著普塞科夫那張變得蒼白的臉。刑偵隊長最後終於打破了沉默。
“我們該去一趟正房,”他說,“在那兒找死者的姐姐瑪麗婭·伊凡諾芙娜談談,看看她是不是能給我們提供些線索。”
丘比科夫和助手感謝主人的早餐,然後就去正房了。
克裏亞烏佐夫的姐姐瑪麗婭是個四十五歲的老姑娘。一到她那裏,隻見她正在高高的家族神龕前做禱告。她一見到來客手拿公文包,戴著有帽徽的製帽,頓時她的麵色變得煞白。
“首先我對於我們的幹擾,這樣說吧,對於打擾您做禱告的心情,表示歉意。”丘比科夫兩腳跟並齊敬了個禮,然後彬彬有禮地開口說,“我們找您有一事相求。您當然聽說了……現在有一些疑點:令弟被人莫名其妙地殺了。您知道,天意如此……任何人,不管是沙皇還是農夫,都不免一死。您能不能幫幫我們,提供些情況和線索……”
“哎呀呀,你們可別問我!”瑪麗婭·伊凡諾芙娜說,她的麵色變得更加慘白了,她用手蒙住臉,“我沒有什麼可告訴你們的!我沒有什麼話可說!我求求你們了!我沒有什麼可說的,我能說出什麼呢?啊,不,不……關於我兄弟的事我確實說不出什麼!哪怕讓我去死我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瑪麗婭·伊凡諾芙娜哭了起來,走進了另一個房間。偵查員們麵麵相覷,聳了聳肩就離開了。
“真是鬼女人!”久科夫斯基走出正房時罵了起來,“明明她知道些情況,可她要隱瞞起來,這可以從女仆臉上的某些表情看出來……等著瞧吧,這班鬼東西!我們會把一切弄他個水落石出的!”
晚上,丘比科夫和他的助手披著蒼白的月色回城了。他們坐在一輛敞篷馬車上,腦海裏在回顧這一天的經過。他們兩人都感到很疲憊,彼此默不作聲。丘比科夫一般不喜歡在路上聊天,而久科夫斯基卻是個喜歡饒舌的人,他之所以也不說話,那完全是遷就身邊的老頭子。但是,快到家的時候,這位助手終於沉不住氣,打破了沉默,說了起來。
“尼科拉什卡涉嫌此案,”他說,“這是non dubitandum est拉丁語:毫無疑義。從他那副嘴臉就可以看出他是個什麼玩意兒……Alibi已經把他暴露無遺。同樣也毫無疑義:在這件血案中主謀不是他,他隻不過是個被收買的愚蠢工具而已。您同意嗎?在這個案子中,倒是那位謹言慎行的普塞科夫有相當大的幹係。深藍色的褲子啦,狼狽的樣子啦,殺人後嚇得躺到爐台上去啦,還有那些Alibi和阿庫裏卡啦……”
“您盡管耍您的貧嘴吧,誰聽您那套!照您看,是不是說誰認得阿庫裏卡誰就是殺人凶手?哎呀,您呀,頭腦發熱說胡話吧!您還得去多吃幾天奶水,不該來辦案子!您也打過阿庫裏卡的主意,這麼說這件血案您也脫不了幹係?”
“阿庫裏卡還在您家裏當過一個月的廚娘哩,可是……我什麼也不說。在出事的那個星期六晚上我跟您正在打牌,見過您,要不我也可以追究您了。老爺子,問題不在那娘兒們身上。問題出在卑鄙的、低劣的、令人作嘔的感情上……那個謹小慎微的年輕人,您見到了嗎,眼看自己沒有占到便宜便氣不打一處來,傷麵子了,您見著了嗎……他一心想要報複,後來哩……從他那厚嘴唇就清楚看出,此人極好女色。在他把阿庫裏卡比作娜娜時,他不停地吧嗒吧嗒嘴,您還記得吧?說明這個壞蛋欲火正旺,這是肯定的!總而言之,一是自尊心受到傷害,再就是情欲沒有得到滿足——僅這兩點就足以驅使他去殺人滅口。我們現在掌握了兩個人;但那第三個人是誰呢?尼科拉什卡和普塞科夫把他的身子按住,那誰來按他的腦袋把他悶死呢?普塞科夫膽子小,容易慌亂,總而言之,是個膽小鬼。尼科拉什卡之流不會用枕頭去捂他的腦袋,他們這種人喜歡動斧子、錘子什麼的……肯定是某第三個人把他悶死的,那麼這個第三者是誰呢?”
久科夫斯基把帽子低低地拉到眼皮上,沉思起來,而且一聲不吭,直到敞篷馬車駛到刑偵隊長家門口他才開口。
“有了!”他走進房子,脫去大衣,然後說道,“有了,尼古拉·葉爾莫拉伊奇!我真糊塗,為什麼我早先沒有想到。您知道這個第三者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