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謝·阿列克謝伊奇的臉唰地變得通紅。他寧願再一次跪上兩個鍾頭,也不願聽見這樣的話!整整一個夜晚他都沒睡。讓他感到難過的連著幾個月他付出的心血算是白費了,但令他更加難過的是,助祭阿弗吉耶索夫的幸災樂禍、冷嘲熱諷,會使他不得安寧。

第二天做彌撒的時候,阿弗吉耶索夫一直以輕蔑的目光斜視著教堂唱詩班的席位,那裏隻有阿列克謝·阿列克謝伊奇一個人在孤孤單單地唱著男低音。助祭提著帶長鏈的手提香爐走過唱詩班席位時低聲地說:

“使勁唱呀!照樂譜唱呀!加把勁呀!伯爵老兒會拿出十盧布獎賞唱詩班的。”

做完彌撒後,合唱指揮阿列克謝就往家走,他一肚子委屈,神情沮喪,有氣無力,像大病一場。這時滿臉通紅的阿弗吉耶索夫在學校門口追上了他。

“等一等,阿廖沙阿廖沙是阿列克謝的愛稱、小名,”助祭說,“你停一下,傻瓜,別生氣!又不是你一個人倒黴,還有我呢,老弟,我也倒黴了。做完彌撒,庫茲瑪神父就立刻去見伯爵老兒,問他:‘老爺,您覺得助祭的嗓音怎麼樣?是最完美的八度音,是不是?’你猜那伯爵老兒怎麼說來著?多蒙他的誇獎!他說‘大喊大叫誰都會’,還說‘對一個人,重要的不是他的嗓子,而是他的腦子!’這個彼得堡來的大能人!不信上帝的人就是不信上帝的人!我可憐的老弟呀,讓我們走吧,我們每人隻消喝上一小杯,就會去掉滿身的晦氣!”

於是這一對冤家,挽著胳膊,走出了學校的大門。

兩封信

一個嚴肅的問題我至親至愛的叔叔,阿尼西姆·彼得羅維奇!

剛才您的同鄉庫羅舍耶夫來我這兒,談話中告訴我一個消息:日前您的鄰居穆爾達舍維奇攜全家由國外回來。此消息特別令我驚訝:因為早先傳言穆爾達舍維奇全家將定居國外。

至親至愛的叔叔!如果您對自己的侄子稍有愛心,那就請您費心去一趟穆爾達舍維奇家,打聽一下他的養女瑪申卡的情況如何。今向您吐露我深藏於內心的一個秘密。我隻能相信您一個人。我愛瑪申卡,深深地愛她,愛她勝過愛我的生命!六載別離,絲毫沒有淡卻我對她的愛。她活著嗎?健康嗎?請來信告之,您見到她時她是什麼模樣,她是否還記得我,是否依然愛我?我能不能給她去信?親愛的叔叔,請把這一切打聽清楚,並盡量寫得詳細些。

請告訴她,我已不是當年那個膽怯的、貧窮的大學生了。我已是一名律師,現已開業,收入豐厚……總之,為了享受美滿幸福的生活,現在我唯一缺少的是她……我非常需要她!

盼您及早回音,擁抱您!

您的侄子

弗拉基米爾·格列奇涅夫

詳細的回信我親愛的侄子沃洛佳!

收到你的來信後,第二天我就去拜訪穆爾達舍維奇了。他是個了不起的人!他在國外變老了,頭發白多了,但他對我這個老朋友還有點印象,因此,我剛一進他家門,他一下就擁抱了我,但同時又久久地望著我的麵孔,用一種膽怯的柔和的聲音驚歎:“我不認識您呀!”在我向他通名報姓之後,他又一次擁抱我,還說:“我現在認出您來了!”他真是個好人!我在他家喝了酒,吃了飯,然後我們坐下來打百分,每分十分之一戈比賭贏輸。再後來他又多角度多側麵地給我談國外的情形,他甚至把德國人那些可笑的風俗習慣繪聲繪色地給我描寫了一通,逗得我捧腹大笑。不過他還說,德國人的科學發展很快,走在世界前列。他給我看了一張他路過意大利時買的畫片,上麵畫的是個身穿奇裝異服、袒胸露肚的妙齡女郎。我也見到了瑪申卡,她穿著昂貴的玫瑰色連衣裙,戴著各種貴重的飾物,顯得珠光寶氣。她還記得你,甚至她在問起你時兩眼還含著淚水。她等你給她去信。她感謝你還惦記著她和對她的一番情意。你寫信給她時就說你已開業,很有錢!我的寶貝兒,你要愛惜錢,自己要悠著點,凡事節製點。我當年還年輕時,酒色無度,不過為時不長就有所節製。但現在仍後悔不已。

順此,祝萬事如意!

你的叔叔和關懷你的人

阿尼西姆·格列奇涅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