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招又失敗了。
母親決定使出殺手鐧。
有一天晚上,母親主動來到了葉霧美的房間。
母親告訴葉霧美,她和陳叔叔已經認識很長時間了,比葉霧美想像的時間長,也比跟葉霧美的父親認識的時間長得多。
——那時候,你爸爸在外地工作,你陳叔叔經常過來照顧我。
母親說。
——因為我的緣故,陳叔叔一直沒有結婚,你知道嗎?
葉霧美沒有說話,她聽不懂母親這樣東拉西扯地究竟是什麼意思。
——陳叔叔沒有結過婚,兒子是從哪來的?
葉霧美臉上雖然沒有表情,心裏卻泛起了很大的疑問。
——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母親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說出了答案。
母親的話把葉霧美弄懵了。
——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這句話應該怎麼理解?
葉霧美已經聽出了母親這句話裏隱含的豐富信息,但她不敢相信。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我能承受!
葉霧美毫不客氣地說道。
葉霧美的語氣反倒使母親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她的嘴唇動了半天,最後還是難以啟齒。
——我有自己的父親,不需要再找一個。你和這個男人有什麼關係那是你的問題,不要把我牽扯進去。
葉霧美對母親說。
——陳美生才是你親爹,你知道不知道?
母親脫口而出。
——滾出去,我不想聽!我就知道我是葉子真的女兒!你幹的那些事,我不承認,你自己看著辦!你們在一起幹下了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卻讓我來承認,辦不到!
葉霧美對著母親大喊。
母親用眼睛死死盯著女兒,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來。
——陳童是你的親弟弟!
——滾出去!馬上給我滾出去!
葉霧美發瘋一般地對母親說。
——你騙了我這麼多年,現在告訴我這些,辦不到!
葉霧美拿起桌上的東西亂扔一氣。
——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和你陳叔叔的事,是非辦不可的。
母親下了最後聲明。
母親這一招很毒辣,直接把葉霧美的防線徹底摧毀了。
即使葉霧美想證明自己是葉子真的親生女兒,也不太可能。
葉子真已經死了。
除了相信母親的話,葉霧美沒有任何選擇。
葉霧美這才知道,原來的家是一個美好的幻覺。
她並不是葉子真的女兒,而是一個私生子,是通奸的產物。
她確信這一點是事實,不然她的母親不會往自己頭上扣這種屎盆子。
葉霧美痛哭了整整一個晚上,為自己,也為父親。
她的父親直到死都不知道,葉霧美不是他親生的,他像一隻可憐的鳥,在自己的窩裏養活著別人的孩子,被騙了一輩子。
或者,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隻是一直都沒有勇氣麵對,直到患上癌症。
葉霧美也為自己哭泣。葉霧美一直以為自己是烈士後人血統高貴,如今卻發現自己不過是一個私生子,是通奸的產物,她覺得無法接受。
她覺得自己很肮髒。她的身體是卑賤的,從它成型的那一刻起,就刻上了恥辱的印跡,注滿了卑賤的基因。
她自己本身是可恥的產物,甚至也成了可恥的一部分。
葉霧美身上的那些驕傲在最短的時間內褪色,變成了另一個人,從一個身世清白舉止高雅的女人立刻蛻變成一個讓人惡心的野種。
葉霧美哭泣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的母親站在樓梯上,一直聽著她的動靜。
第二天早上,葉霧美拎上箱子走出了家門。
——你會遭報應的!
她的母親說道。
——我已經遭到報應了!
葉霧美說完,向門外走去。
葉霧美在我家借住了一段時間。
後來,我的母親和她談話,說她這樣做很不合適。
——小葉呀,你看你媽媽多麼不容易,人老了嘛,就得有個伴,你說你不體諒,還鬧得這麼厲害,太不懂事了。
她對葉霧美說。
除了苦笑,葉霧美無話可說。
她能對我的母親說什麼?說自己的母親和陳叔叔早就是相好,自己是他們的私生女?不太可能。
除了把恥辱咽下去,葉霧美又能怎麼樣?
媽媽還不甘心。看來,她是決心把壞人的角色演到底了。
——再說,你們還沒有明媒正娶,算是未婚同居,這個搞法,雙方家長還怎麼在這條街上見人?
媽媽說得很過分。
我雖然跟她吵了一架,但也無濟於事——這就是“媽媽政治家”的偉大,她們抱著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戰鬥意誌出發,絮絮叨叨勝過千軍萬馬。
我們哪裏鬥得過她?
葉霧美窩了一肚子的火,隻好搬回了自己的家。
房間還為她保留著,隻是堆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母親和陳叔叔已經住在了一起。
葉霧美的隔壁,住進了陳叔叔的兒子。
葉霧美——不,是葉子真的家——被私生子及其父母占領了。
既然撕破了麵皮,母女關係算是徹底破裂。
一個偷著罵對方是“小娼婦”,一個恨恨地說對方是“老婊子”,她的母親苦心經營起來的賢妻良母的形象在很短的時間裏就如土委地,摔了個一塌糊塗。
葉霧美的母親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和陳叔叔領來了結婚證,煥發了第二次青春。
葉霧美在洗澡間發現了綠色的綢緞內褲,甚至還發現了一條T字內褲。
從尺寸來看,應該都是她母親穿的。
她原來穿慣了那些花花綠綠的內褲,但是現在,她把它們扔進了垃圾堆。
她開始用葉霧美的沐浴液洗澡,而在原來,她連香皂都不用,隻用肥皂。她開始用葉霧美的洗發水洗頭,她原來用的洗發水是低劣的,洗過之後,頭發像墩布一樣。看看她現在的頭發,燙成了小波浪,居然用了濕潤的營養素,隔老遠就能聞到濃鬱的味道。
她的母親還打算到醫院做美容,準備進行三種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