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簡直太準確、太殘忍了,媽媽不由得渾身發抖。安東尼·德梅洛神父繼續說道:

你並不希望真正的成長,你並不希望真正的覺醒,你也不希望真正的幸福。你想要的隻是安穩。因為治療總是伴隨著痛苦,因為治療總是要求你變化。你愛的不是某個具體的人,而是對於那個人的偏見和期待。你絕對不會信任任何人,你隻是信任自己對那個人的判斷。

結果隻能如此:人們不願讓成長變成現實,不願讓改變成為現實,也不想讓幸福成為現實。有人曾經說過,“不要試圖讓誰幸福,因為這隻會讓他頭疼”。

啊,這話太犀利了,簡直讓人情不自禁想要發出尖叫。如果隻說他犀利,恐怕還不足以讓我發出尖叫聲,但是他準確無誤地命中了媽媽的靶心,痛苦也是自然而然了。現在我麵臨兩個選擇:要麼滿心討厭,要麼心悅誠服。但是,媽媽還是把這位神父的書讀完了。為什麼呢?因為媽媽已經是不幸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不幸,但是我希望自己能夠變得幸福。媽媽知道,從前充分體驗過的痛苦現在反倒變成了幫助。當然了,媽媽也不是沒有恐懼和擔心,我已經如此不幸了,何必再去改變呢。因為未知要比痛苦更可怕。盡管此處有痛苦,隻要我了解,就會感覺更好一些。盡管彼處有幸福,但是我們不可能輕鬆抵達。每當這時候,媽媽似乎約約地懂得了為什麼那些貧病交加、慘遭拋棄的人們會聚集到耶穌的身邊。因為耶穌粉碎了猶太人視若生命的律法,創造出新的誡律,呼籲人們做出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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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給你講個有意思的故事吧?很久以前,美國傳教士前往位於南太平洋的島嶼去傳教。當時,當地的女人們紛紛赤裸著胸膛進了教堂。傳教士們驚慌失措,連忙找來襯衫和上衣,分發給這些女人,然後告訴她們以後來教堂的時候要穿衣服。又到了禮拜日,她們為了通風方便,竟然在襯衫上麵打了兩個洞,清清爽爽地暴露出胸部,來到了教堂。

孰對孰錯?誰又離上帝更近呢?這不能不說是個讓人忍俊不禁的故事。

蔚寧,媽媽正在傾注全部力量尋求改變。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這力量並沒有出現在媽媽自我指責的時候。當我放棄自責,準備善待從前那個愚蠢、委瑣、拙劣麵目醜惡的自己的時候,力量不期而至了。當我想到無論如何都要理解並鼓勵自己的時候,媽媽得到了可以奮起的力量。我渴望和解與寬容,其實這和解也是與從前那個讓我受傷的自己的和解,這寬容也是對從前的自己的寬容。事到如今,我還能與誰和解,我又能寬容誰呢?媽媽要釋放罪孽感,選擇反省。罪孽感讓我們病患纏身,反省可以讓我們得到改變的力量。難道隻有我自己懂得這個道理嗎?怎麼說呢,如果世人真正懂得關心自己,那麼人世間的不幸必然會驚人地減少,是嗎?

書中,對於信奉為了丈夫而牲自我的夫人,安東尼·德梅洛神父說道:

我按照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式生活,這並不是利己的行為。要求別人按照我認為正確的方式生活,這才是利己的行為。利己之心就是要求別人按照我的取向、我的自尊、我的利益和我的喜悅去生活。夫人希望我犧牲自己的幸福去愛你嗎?夫人犧牲夫人的幸福來愛我,而我也犧牲我的幸福去愛夫人,哪怕這樣會製造出兩個同病相憐的不幸之人,隻要愛情萬歲!

蔚寧,你還記得媽媽出入監獄采訪死刑犯的事嗎?有位媽媽非

常尊敬的神父,直到現在我們還是好朋友,當時我曾經單刀直入地問他,為什麼要傾注全部心血要求廢除死刑製度。他略作思忖,這樣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