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徐懋庸 不要怕不民主(1 / 1)

看報紙上關於百花齊放和百家爭鳴的筆談,許多人談到有“顧慮”:關於小品文,《人民日報》上有人提到“新危機”,同時上海的《解放日報》上也有人談到“危機”。這一切的反映,實質上是說明:

現在確實有少數怕民主的人存在,因而另一方麵,就有很多怕不民主的人存在。倘沒有前者,自然不會有後者了。

但我以為,即使有怕民主的人存在,人民大眾也不要怕他們。

曆史上,民主與不民主的鬥爭,由來已久矣。孔子講他的“仁”學的時候,我看已經碰著這個問題的外圍。訓詁家說仁字是“相人偶”,“二人為仁”;社會上存在著階級矛盾的時候,就發生對階級利益的衝突如何處理的問題。解決之法,就是在君主專製的製度下,也得多少給人民的利益一些照顧,給人民的說話一些機會,這也就有些幾近乎民主的意思在裏頭。否則,一味橫征暴斂,專製高壓,人民一定就起來造反。所以在階級對抗的社會中,“仁”是統治階級用來調和階級矛盾的手段。而在我們現在的社會中,政權既已歸於全體人民,階級之間,既已沒有根本利益的衝突,但非對抗生的矛盾卻還存在,那麼,民主就成為正確解決人民內部矛盾,發展人民物質生活和文化生活的手段,所以,今天的民主,就成了新的意義上的大仁。

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就應該有“仁人不憂”,“當仁不讓”的態度。過去的統治階級不給我們民主,我們曾經以“殺身成仁”的精神鬥爭過。何況,現在並不是整個階級、整個政黨、整個政權不讓我們享受民主,隻是少數官僚主義者不讓,那麼,我們有什麼怕的!

但官僚主義者既然還有,那麼,我們不能等到他們自動放手,才敢充分享受民主。我們現在敢於充分享受民主的表現之一,就是同官僚主義作鬥爭;不經過鬥爭,官僚主義恐怕是不肯自行消亡的。

為什麼怕官僚主義?人們最怕的是死,但現在的官僚主義者並沒有那麼大的權力,能致人民於死地。孔子說過:“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在今天,歸根到底,恐怕隻有極端反對民主的反動派才會死於民主,堅持民主的人是決不會蹈民主而死的,就是那隻是多多少少有點怕民主而基本上不反對民主的官僚主義者,也不會。

現在的民主,是由馬克思主義領導的。馬克思主義領導的民主,也是當仁不讓,因為隻有它的領導,才能實現真正的供廣大勞動人民享受的民主。馬克思主義者,在別的問題上,都是謙讓的,他們決不與人民爭利,而且實行自我犧牲。但在實現社會主義,實現民主,實現真理的問題上,是不謙讓的。這就是馬克思主義者之所以為馬克思主義者。

但是,馬克思主義者在這“當仁不讓”中又有謙讓之處,就是,他們並不以為自己一定能夠做到“不違仁”、不違民主。所以,我們隻在確實認為自己符合真理的地方,才不讓,而當發覺了自己的錯誤的時候,卻又堅決向真理退讓。

而且,即使自己原來掌握了一點真理,而當看到別人的真理比自己更大的時候,他也退讓。魯迅曾經教人“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是螢光也有作用,但是,他又說此後如競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陽,我們自然心悅誠服的消失,不但毫無不平,而且還要隨喜讚美這炬火或大陽;因為他照?人類,連我都在內。

社會愈發展,真理愈光大,炬光和太陽總是愈來愈輝煌的,所以,我們在當仁不讓之中又隨時存謙讓心;同時,還想到,炬火或太陽,並不排斥螢光的存在,實際上我們並不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