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劉衡 隻因我對黨說了老實話——我是怎樣成了“頑固右派”的(1)(1 / 3)

怎麼反革命越來越多了1954年秋天,《人民日報》社要在各省建立記者站,派我和林沫去內蒙古。

1957年,《知識分子的早春天氣》(費孝通文,載《人民日報》1957年3月24日)來臨,到處在給共產黨提意見,幫助共產黨整風。許多記者站發表了鳴放的消息,通訊。而內蒙古卻遲遲不動,我怎麼能跟上形勢,聞風而動,寫出“得風氣之先”、“指導全國”的報道呢?不怪我沒本事,隻怪內蒙古工作太落後了!好容易等到5月底,包頭開始鳴放了,我好不歡喜!認為這是抓住大題材的好機會。我找了一個厚厚的大本子,準備大記一場。

鳴放中,大家對肅反的意見最多:

“鬥的場麵,比坐牢難受多了。”

“一搞肅反,就叮當打人。我說打人不應該,領導說可以推推搡搡,還說我右傾!”

“土改時農民對地主是真有仇,可積極分子打鬥爭對象是假積極。打人一耳光,他臉上很不自然。”

“問題還沒攜清楚,能那樣對待同誌?我看現在對這些人就不能和風細雨!”

“領導肅反的人是無理、無知、無情、無能,有的還無恥!”

“肅反搞得人人自危,是社會大恐怖!是對人類道德的進攻,對人類心靈的摧殘。”

“感謝黨的英明偉大,最終弄清了我不是反革命分子,向我賠禮道歉。但既有今日,何必當初?先弄清我的確是反革命,然後再殘酷鬥爭,豈不更好?”

這些意見與報上登的大同小異。看來肅反引起的怨氣是全國性的。我想:“是呀,以前在延安第一次整風,搞搶救運動,把好些人鬥成特務。那時挨鬥的不是黨員,就是跟黨走的進步青年。你把他鬥錯了,他能原諒自己的黨。可肅反中,挨鬥的多半是一般群眾。你把他鬥錯了,他對黨會越來越遠,甚至會把不是反革命的人推向反革命。”“現在全國解放,黨執政了,搞調查很方便,何必先鬥一氣,再去搞調查、甄別呢?”“這樣做,勢必會弄錯許多人,可能把胡風也弄錯了”。

我的筆記本沒有記上幾頁,突然風雲驟變。6月初,《人民日報》發表的文章在變調,6月8日,反右派鬥爭正式揭幕。《人民日報》發表社論《這是為什麼》,指出“少數右派分子正在向共產黨和工人階級的領導挑戰”,“他們企圖乘此時機把共產黨和工人階級打翻,把社會主義的偉大事業打翻,拉著曆史向後倒退,退到資產階級專政,把中國人民重新放在帝國主義及其走狗的反動統治下”。社論還表示:“共產黨仍然要整風,仍然要傾聽黨外人士一切善意的批評”。原先口口聲聲說“言者無罪”,現在說成是隻聽“善意批評”。什麼批評是善意的,什麼批評是惡意的,誰能說得清呢?

6月10日,《人民日報》又發表社論《工人階級說話了》,一時間,右派分子成了反動派、偽君子、大壞蛋。接著,農民也說話了。6月17日,黃繼光的母親在《人民日報》上說:“哪個要推翻共產黨的領導,我們就要和他拚命!”

報上大張旗鼓地批流沙河、林希翎、文彙報、章羅聯盟……鳴放時,我並沒看出他們在反黨、反社會主義,有什麼不對的言論。

現在,從批判的內容看,說服力根差。有的看不懂,有的牽強附會,似是而非。我把毛主席的<;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

(載《人民日報》6月19日)看了好幾遍。上邊說:“現在的情況是:

革命時期的大規模的急風暴雨式的群眾階級鬥爭基本結束,但是階級鬥爭還沒有完全結束”;“目前關於反革命分子的情況,可以用這兩句話來說明:還有反革命,但是不多了。首先是還有反革命……但是就全國來說,反革命分子確實不多了。如果說現在全國還有很多反革命分子,這個意見也是錯誤的。如果接受這種估計,結果也舍搞亂”。我想,急風暴雨式的群眾階級鬥爭基本結束,怎麼現在又來了呢?反革命已經不多了,怎麼一反右派,反革命倒越來越多呢?

我還想到:“肅反運動鬥錯了許多人,還未總結,接受教訓,又來反右派,一錯再錯,越錯越大。我是共產黨員,有責任向黨及時提醒。”

我記得1955年初夏,我正在大興安嶺林區采訪。大興安嶺的白夜、木頭房子、一望無邊的森林……給我留下了新鮮的深刻印象。我還來不及醞釀主題,突然報上公布了胡風反革命集團的材料。記者都幾次來信、來電話,要我停止工作,回北京參加肅反運動。“稿子寫不成了!”我怕別人說我不關心政治,無可奈何地回到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