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劉衡 隻因我對黨說了老實話——我是怎樣成了“頑固右派”的(1)(3 / 3)

周x對林沫說,我的問題十分嚴重,他們和我沒有共同語言,應該把我的言論向(人民日報)記者部反映一下,林沫是記者站的站長,不然對他不利。林沫對我說:“連朋友們都說和你沒有共同語言,這個批評的分量是很重的,你應該好好考慮”。就把我的言論寫了下來,由我在字句上加以修改,寄給記者部。信上還說他不同意我的意見,與我鬥爭。我十分坦然,以為中央的水平比地方要高一些,不會草木皆兵,對我大驚小怪,不幾天,支部開大會批鬥我,說右派分子反對肅反,你也反對,和他們站在一起了。我說:“我不是反對肅反,我是對肅反鬥爭會有意見。如果鬥出真的反革命分子,我拍手稱快;如果鬥的是自己人,那就不應該。”人們大喊小叫,一個個舌頭像快刀、牙齒像槍刺,向我砍殺過來。我一點也不害怕:“你們不了解我,(人民日報)的同誌們是了解我的!”欽達木尼在旁邊幫腔:“你們不了解劉衡,她比較正直、穩重、水平高!有次,內蒙古黨委一位領導要她在報上為他們向中央呼籲經費問題。她認為這個問題隻能寫內參,不好在報上發表,拒絕了。”

欽達木尼是蒙旗人,以後也成了農牧部的鬥爭對象。因為他與林沫合寫了一篇稿子,批評大漢族主義,就說欽是狹隘的民族主義者。大家怎樣批鬥他,我不知道。欽達木尼對我說:“這篇稿子是我和林沫合寫的,署名時他在我前麵,現在他把一切責任都推在我頭上!”當時,少數民族不能批評大雙族主義,一批評,就說你是狹隘的民族主義者。林沫是漢族,又是記者站站長,在緊急的關頭,他不去承擔責任,於是,飲被劃成右派分子。

這當間,我在湖北省人民政府作參事的父親給我來了信,說他們參事室的主任耿伯釗是右派,他們“如夢驚雷”,正批鬥他。不幾天,《湖北日報》刊出:國民黨革命委員會揪出耿伯釗反黨集團,其中就有我的父親。說他是地主,是吳國楨的幹將,他誇耀兒子在台灣當將軍等。我立刻寫了一封信去責問他,怎麼至今還和我哥哥有聯係?他回信說,報上登的好些不是事實,老家沒有一分地,怎麼會是地主?他在漢口市政府時曾在市長吳國楨手下當股長,談不上是他的幹將;他和我哥哥一直沒有通音信。還說,他們參事室鬧宗派,他曾經打過“老虎”,現在人們報複他等等。本來,我就感到反右派搞錯好些人,聽父親這麼一說,相信把他也搞錯了。

記者部收到林沫的信,立刻把我調回北京。我住在招待所裏。

陝西記者站的袁良也住招待所,我和他聊天。談到(湖北日報)報道我父親是耿伯釗反黨集團,上邊寫的許多不是事實。袁良說:

“《湖北日報》報道不真實,你應該寫信告訴他們”。我說:“我才不!我一告訴他們,他們還以為我包庇父親。我應該避嫌疑!”轉念一想:“為了避嫌疑,保護自己,不去告訴(湖北日報),是不對的!”我應該維護新聞的真實性。就給父親回信,問他:參事室裏有沒有共產黨員,有什麼意見可以告訴黨員。有什麼錯誤要好好檢查,不要“無中生有”,也不要“有而不說”。黨不會冤枉人的。《湖北日報》如果弄錯了,也可以告訴他們。我想,讓父親去提醒《湖北日報》,比我去好。《湖北日報》當然不會“更正”,但會引起內部注意。

我為什麼要勸父親不要“無中生有”呢?因為在我的印象裏,曆次運動常常要犯逼供信的錯誤,好些人隻求自己過關,亂說亂咬,給組織增添許多麻煩。運動過後,我不止一次地聽見領導同誌抱怨:“你瞎說一氣,害得我們到處為你調查!”我當然要防備於未然,不讓父親去害組織勞民傷財,自己也落個不好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