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終是勤勤懇懇地把自己整個生命交給黨,全部精力獻給社會主義。他死了以後,就是把骨頭燒成灰,在骨灰裏也找不出反社會主義的東西來。在7月16日,《人民日報》又登出他《我的檢討》:
“我經深刻檢查,我同那些在政治上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右派分子是沒有任何共同之點的”。他從六個方麵證明自己和右派分子毫無共同之處。說:“某些人相信:‘眾口可以爍金’;‘曾參殺人’,重複了三次慈母也為之動搖。我認為,這是舊時代的事情了。在今天,我相信,‘真金不怕火’,有了共產黨的領導,一定可以明是非。
我始終認為,我的問題隻是思想的問題,我的錯誤隻是理論上的錯誤。”我最關心的是人們對肅反的意見。例如:
詩人艾青說:“黨內沒有民主”、“沒有溫暖”,總是“一批人整人,一批人挨整”。
畫家江豐說:“許多人說,肅反成績是主要的,在群眾運動中有偏差是不可避免的。這種理論十分可怕!”
葛佩琦的意見更是引起軒然大波。《人民日報》1957年5月31日刊登葛的講話摘要:“1949年共產黨進城時,老百姓都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來歡迎。今天,老百姓對共產黨是“敬鬼神而遠之”……共產黨員可以看看,不要自高自大,不要不相信我們知識分子。搞得好,可以;搞得不好,群眾可以打倒你們,殺共產黨人,推翻你們。這不是說不愛國。”
文章刊出不幾天,葛佩琦就寫了一個更正,說他的原話是:“在這次整風中,如果黨內同誌不積極改正缺點、繼續爭取群眾的信任,那不僅可以自趨滅亡,而發展下去可危及黨的生存。”
可是,一貫強調報紙真實性的《人民日報》為了製造緊張氣氛,卻對此置之不理。於是,到處都說葛佩琦要殺共產黨人,是反革命。反革命要殺共產黨,不肅反,怎麼得了?葛佩琦就成了要殺共產黨人的大右派。
我那時當然看不見葛佩琦寫的更正,光從報上登的摘要來看,我對大家說:“他並沒說現在就殺共產黨人,而是說搞得不好才殺,說得過激了一點,不能因此就證明他是反革命。”
《人民日報》內部的反右派鬥爭也鬧得熱火朝天,大字報貼得鋪天蓋地。我記得最清楚的是批判國際部的蔣元椿。他說胡xx是說一不二的“聖旨口”。這樣,蔣元椿就變成反黨反領導的罪人了。當副總編輯王揖派他到外邊參加反右鬥爭會時,他說:“我才不去當打手!”這樣,他既不響應黨的反右號召,又辱罵運動中的積極分子,更罪加一等了。
我和這些右派分子的思想有共鳴。例如:認為曆次政治運動不同於農民鬥地主,農民鬥地主是出自真正的仇恨。而在政治運動中,敵我還沒弄清,如果沒有個人的恩恩怨怨、私心雜念,積極分子哪來那樣大的火氣呢?像我就對他們恨不起來。蔣元椿罵這些人是打手,我感到十分恰當。再如人們說,外行不能領導內行,我感到,我們的有些領導同誌的確不稱職,既然如此,就應該下台。
不能說要他下台就是要整個的共產黨下台,就是取消黨的領導。
會不會把我也劃成右派?我心裏直打鼓。但我從報紙上尋找到許多對自己有利的根據,來為自己辯護。例如,郭沫若6月底以中國科學院院長的身份對《光明日報》記者表示:無罪者的言者無罪,有罪者的言者還是有罪的。而我,從小在革命隊伍長大,曆史沒有汙點,怎麼會是“有罪者”呢?再如:毛主席在《文彙報》的《資產階級方向應當批判》中說:“這種人不但有言論,而且有行動,他們是有罪的,:言者無罪’對他們並不適用。他們不但是言者,而且是行者”(載《人民日報》1957年7月1日)。而我,有些想法隻是放在心裏沒有說,有些說了的光是在黨內進行有組織地彙報,並沒有在外邊寫文章、作演講。怎麼也變不成“行者”!黨絕對不會冤枉我的。9月6日,《人民日報》刊登我的散文《包頭,你變了!》我更放心了,幾次催促記者部,快開我的會,“我要回內蒙古搞反右派報道!”我很害怕我又一次失掉抓大題材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