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1 / 1)

自從去過鎮上,我就知道,我是喜歡上了這裏。小時的我們恐怕都有這樣的愛慕虛榮:希望自己的父母是高官,希望我們出生在大城市,家裏住的是別墅,出門開的是小轎車,那時的我們甚至對“寶馬車”是什麼都沒概念,但已經知道“四輪”的就比“兩輪”威風。

鎮上的一切我都覺比鄉下的好。路麵很寬,又沒土,路邊兒電杆上的長盒子還能發出“東方紅”的聲響,不像鄉裏的大喇叭天天盡是些通知,街麵店鋪裏的商品擦得發亮,豬、羊、狗也不許在大街上亂跑……總之,當時鎮上的一切在我心中就是倆字:完美。

熬過了痛苦的暑假,的確是個痛苦的暑假,第一次開始了人生抉擇的暑假。人生最難的莫過“選擇”二字,小小年紀的我自從說出“我還想上學”這句話,就開始了人生的另一段或許不該有的曆程。

其實就是這樣,我們並不知每次的選擇將來會怎樣,或是做出這樣的選擇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每一次的選擇都很艱難,都充滿未知,而生活卻迫使我們不斷做出這樣那樣的選擇,有人傾家蕩產選對了,有人孤注一擲選錯了,從此每個人便有了不同的人生。

我想起了姥姥,姥姥說:“老天爺最大!這是命!”

我說:“這就是命。”

九月,我就正式成了一名高中生,碩大的“拓鎮一中”很耀眼,好像是又新鍍了一層金漆,記得暑假來時,蒙著一層灰,並且也沒細看,隻知道這就是鎮上最牛的“高等學府”了,名字直到現在才知道。

心裏滿是自豪,那種考試失利的壓抑隨著開學,真正的煙消雲散,沒了蹤跡。年幼就是容易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事,一點點的小樂趣就讓我們又得意忘形。

爸開學那天沒來,工地上的老程叔那天一大早就來叫門。激動的一晚上都幾乎沒睡的我,隔著我屋的簾子,看見爸披了白褂子和老程叔就走了。

學校分了宿舍,十個人一間房,上下鋪的那種。從來還沒睡過上下鋪這種床的我,執意要睡到上鋪。媽也同意,還說:“睡上鋪幹淨,東西也安全。”

舍管的老大爺說:“行。娃睡上鋪圖清淨。”安排好了床位,媽把被褥從麻袋裏拿出來,我嚷嚷著不讓媽管,爬上選好的床鋪,開始有模有樣鋪自己的小床。幾分鍾後,媽在旁邊實在看不下去了,說:“還是我來吧。”的確,沒鋪過床鋪的我,大大的床單在我手裏就是不聽話,拉著這角跑了那角,急得我是滿頭汗。

剛來的同宿舍的兩個小夥兒,在一邊竊笑,我很尷尬,媽鋪著床鋪說:“以後可管不上了。”回頭瞅我一眼又說:“全靠你自己了。”

“好了。”媽說,“出來就多鍛煉鍛煉吧,小時候你姥姥都把你慣壞了。”

我並沒太在意媽的話,心裏倒是盼著媽趕緊回去吧,也好讓我真正一個人在這校園遛上一圈,這以後就再不用受爸媽的約束了。自己個兒怎麼開心就怎麼來。

一切安排的基本妥當了,媽就回去了,走時媽又特別囑咐幾句:“晚上睡再熱也得往肚子上搭上條毛巾,別著涼了。還有,那個自行車,停在學校花園後麵的房簷兒下,新的,愛惜點兒!”

我答應著,想著馬上就是一個人的生活了,這是我盼了多少年的學習環境。在一所眾人熱捧的“高等學府”,一個人“真正”開始獨立,早上上街買著吃,再也不用媽嘮叨著“這雞蛋吃幹淨了,正長個兒呢。”這想著,就禁不住笑了。發自內心的那種笑,夢想實現的笑,人生總有些短暫的美好讓我們懷念,那種念念不能忘卻的感覺可能真的隻有一瞬。那一瞬,我們都曾會覺得自己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