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他們來到了處通向劇場的入口前,威利提議進去找地方坐下來再說,莎麗未置可否,於是他就把她勸了進去。宏大的劇場空無一人,他們在靠近出口的地方坐下。
“然後,突然那一天就來了。最開始的時候,我並沒在家裏,而是在外麵,一整天都和我母親在一起。據說,那天卡爾在散步的時候,撿到了一遝樂譜,很髒,很破,可能被遺棄了很久了,然後一回來——那會都要吃晚餐了——就先關在屋裏彈琴,我在晚餐後回來的時候,就聽見他在彈那首曲子……那旋律,哦,我的天,當時我聽著,就有一種異樣的被吸引的感覺,就好像恐懼和混亂之類的,與幽美和純潔糅合在一起……我說不清。”
“就是八音盒裏的曲子?”
“是的。但是還沒那麼快,聽我說。”莎麗撇撇嘴,一隻眉毛挑起,“那天晚上,很晚了我都待在卡爾房間裏,父親安排哈德威先生來看著我,到了十一點就要催我回房間去。卡爾一直在彈琴,彈那首奇異的曲子,然後,當他突然對我說:‘我好像明白了’,接著就離開房間,還把樂譜拿走了,這個時候,我還想著他會不會是去找祖父說關於樂譜的事情,但是緊接著,不知道什麼原因,整棟房子爆發了火災。我的意思是,絕對,絕對不可能是普通的事故——至少我這麼覺得,因為幾乎就在卡爾離開房間的刹那,我就看到窗外麵的天空刷的一下就變成了紅色,亮起來。”她死瞪著前麵,說著說著,額頭冒氣虛汗,她的呼吸急促起來,“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哈德威先生立刻抱起我,衝出房間。一出去,外麵已經全都被火焰吞沒了——你明白吧,沒有什麼火災能夠擴散的如此快!哈德威先生抱著我衝出宅子的時候,他還想回去再救別人,但是整棟房子已經完全被火包裹住了,很快就坍塌殆盡了。這時我才發現,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生還……”
“那……”
“當然,我的父親活了下來,因為那時候他甚至沒在宅子裏。”莎麗擺擺手阻止威利再次插嘴,冷冷地補充道,“他正躲在靠近林場的小倉庫裏和一個該死的女仆偷情,而他的女兒和妻子正麵對火舌。”
威利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但是看著莎麗痛苦的神情,他突然覺得難以開口追問下去。不過,謝天謝地,她很快恢複了淡漠的神態,整理了一下頭發,繼續說道:“整個家族隻剩下我和父親,還有哈德威先生,但是父親迫於負擔不起工錢,後來隻好把他解雇了,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可知道他去哪裏了——威利側過臉去,悻悻地咧嘴。
“後來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說了,但重要的是,樂譜在廢墟中被找到——藏在一個純銅的盒子裏,被埋在閣樓的殘骸下。父親把它保存了起來,為了逗我開心,就花了一大筆錢,請工匠把它做成兩個八音盒,一個給了我,另一個不知道怎麼處理了,我再也沒見到過。……”
嗯,看來是給了哈德威——威利點點頭。
“……然後?父親除了掙錢養家之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把那樂譜續寫完成,因為本來卡爾希望能夠續寫它……但是,很不幸,我的父親的兩個願望都沒能實現。於是,我長大之後,因為無法忍受父親的平庸,就不顧一切地離開家鄉,來到紐約……嗯,剩下的事我真的不想再說了,就這樣吧。”莎麗用一聲長歎結束了自己的故事。她舒展了一下身體,望向威利:“我累了,今天看來不會有可能續寫樂譜了,抱歉呐,虧得你還這麼費心……”
威利聳聳肩,站起來,“都依您,懷特小姐。”
“我現在是安傑洛夫人,威利,已經不是‘小姐’了。”莎麗向外走去,不滿地說著。
他們剛剛回到劇院寬闊的樓道,這時,有一個驚詫的聲音從一邊傳來:“莎……莎麗!”
他們循聲望去,莎麗立刻怔住了,心裏猛地一顫;至於威利,他甚至忍不住咧開嘴笑了——克勞德·安傑洛,蒼白無力得像一隻拔毛的雞,正瞪著眼睛,站定在幾步之外,“莎麗!你怎麼在這裏!”
他還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