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沒有秋蟲的地方(1)(2 / 3)

接著寫了此時此景中足以感動人心的秋蟲聲。作者把秋蟲們鳴唱比作經過樂師精心訓練的大合奏,用“高、低’、宏、細、疾、徐、作、歇”寫秋蟲合奏的聲咿,僅僅四組反義詞就把合奏的聲響,音量,節奏,神韻生動地表現了出來,把美妙的樂聲描寫得傾耳可聞,作者用“躊躇滿誌”來形容秋蟲‘鳴唱從容自得的神態,更是神形兼備,生動逼真,然後寫美妙合奏的成因,這“人間絕響”是“眾妙畢集,各抒靈趣”而形成的。最後又用勞人秋士獨客思婦由秋蟲鳴唱所引起的感歎,傷懷,當境者的酸酸麻麻的味道來反襯場麵的詩情畫意,突出它“是無上美的境界”,“是絕好的自然詩篇”,作者就是這樣通過秋蟲為我們描繪了充滿生機,貯滿詩意的秋之樂。更為巧妙的是作者把這種生機盎然的場麵與城市鶉鴿箱似的生活,“井底似的庭院”,“鉛色的水門汀”,“沒有秋蟲的地方,不容秋蟲的地方,秋蟲所不屑來的地方”進行對比,含不盡之意於言外,城市生活如何,就不言自喻了。結尾作者強調了“井底”,“鉛色”豐富的象征意義,這不僅開拓了意境,而且表明了作者的寓意。“井底”與“鉛色”正是整個中國缺乏生機的象征。

藕與蓴菜

同朋友喝酒,嚼著薄片的雪藕,忽然懷念起故鄉來了。若在故鄉,每當新秋的早晨,門前經過許多的鄉人:男的紫赤的臂膊和小腿肌肉突起,軀幹高大且挺直,使人起康健的感覺;女的往往裹著白地青花的頭布,雖然赤腳卻穿短短的夏布裙,軀幹固然不及男的這樣高,但是別有一種康健的美的風致;他們各挑著一副擔子,盛著鮮嫩玉色的長節的藕。在藕的家鄉的池塘裏,在城外曲曲彎彎的小河邊,他們把這些藕一灌再濯,所以這樣潔白了。仿佛他們以為這是供人體味的高品的東西,這是清晨的圖畫裏的重要題材,假若滿塗汙泥就把人家欣賞的渾凝之感打破了;這是一件罪過的事情,他們不願意擔在身上,故而先把它們濯得這樣潔白了,才挑進城裏來。他們想要休息的時候,就把竹扁擔橫在地上,自己坐在上麵,隨便揀擇擔裏的過嫩的藕或是較老的藕,大口地嚼著解渴。過路的人便站住了,紅衣衫的小姑娘揀一節,白頭發的老公公買兩支。清談的甘美的滋味於是普遍於家家且人人了。這種情形,差不多是平常的日課,直要割葉落秋深的時候。

在這裏,藕這東西幾乎是珍品了。大概也是從我們的故鄉運來的,但是數量不多,自有那些伺候豪華公子碩腹巨賈的幫閑茶房們把大部分搶去了;其餘的便要供在大一點的水果鋪子裏,位置在金山蘋果,呂宋香芒之間,專善待價而沽。至於挑著擔子在街上叫賣的,也並不是沒有,但不是瘦得象乞丐的臂腿,便澀得象未熟的柿子,實在無從欣羨。因此,除了僅有的一回,我們今年竟不曾吃過藕。

這僅有的一回不是買來吃的,是鄰舍送給我們吃的。他們也不是自己買的,是從故鄉來的親戚帶來的。這藕離開它的家鄉大約有好些時候了,所以不複呈玉樣的顏色,卻滿被著許多鏽斑。削去皮的時候,刀鋒過處,很不順爽。切成了片,送人口裏嚼著,頗有點甘味,但沒有一種鮮嫩的感覺,而且似乎含了滿口的渣,第二片就不想吃了。隻有孩子很高興,他把這許多片嚼完,居然有半點鍾工夫不再作別的要求。

因為想起藕,又聯想到藥菜。在故鄉的春天,幾乎天天吃藥菜,它本來沒有味道,味道全在於好的湯。但這樣嫩綠的顏色與豐富的詩意,無味之味真足令人心醉呢。在每條街旁的小河裏,石埠頭總歇著一兩條沒篷船,滿艙盛著蓴菜,是從太湖裏去撈來的。象這樣地取求很便,當然能得日餐一碗了。

而在這裏又不然;非上館子,就難以吃到這東西。我們當然不上館子,偶然有一兩回去擾朋友的酒席,恰又不是蓴菜上市的時候,所以今年競不曾吃過。直到最近,伯祥的杭州親戚來了,送他幾瓶裝瓶的西湖蓴菜,他送我一瓶,我才算也嚐了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