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苦笑,怎麼也沒想到費盡心力製定出來的國策,最後都成了我是昏君的條條不可饒恕的罪證。
“李無塵,你對全天下人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現在你已經眾叛親離。如果你還有一絲悔改之意,願為天下黎民著想,就立即寫罪己詔,否則我讓你血濺當場。”
蕭然的嘴角仍是勾起弧度,他在威脅我的時候也是在笑,奇怪,他隻是嘴角笑,而麵孔上的其他部分嚴肅得可怕。
“我無罪。”我坦然地坐在池水中,此時池水冰冷刺骨,我的臉和蕭然的臉在池水中也是對峙。
“死到臨頭還不悔改。李無塵,你如若再不肯寫罪己詔,就休怪本將軍無情。”
我瞧著他緋薄的嘴唇,忽然湧起了一種想割掉他的嘴唇的感覺,這樣他就再也不能笑了。這個人,我曾經似乎被他迷惑過,所以我才死心塌地相信他。
“拿來吧,我寫。”我望著他。
呈上來的是一幅黃絹,沒有筆,我伸出中指放進嘴裏狠狠一咬,鮮紅的血霎時滴淌出來,我在黃絹上一揮而就,便將黃絹擲到了蕭然可惡的麵孔上。
“誤信賊子。”蕭然的嘴角終於不笑了,他的五官憤怒得孿縮在一起,看起來比普通人還要醜陋不堪,他抓起黃絹便撕成了兩截。“李無塵,你死不悔改,本將軍容你不得。”說完,他踏入了浴池,剛剛平靜的池水又蕩起了波瀾。
我從池水裏倏地站了起來,一個國家的君主必須要站著死。晶瑩的水花從裸|露的肌膚滑下去,宛若斷了線的珍珠跌跌撞撞地墜入了冷透的池水中,忽然我的耳畔聽到了震耳欲聾的驚歎聲,緊接著是吸氣聲,以及吞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此時,我知道所有人都在盯著我裸|露的軀體,但是我毫不畏懼。
“無恥。”蕭然的麵色變得更加可怕,從咬得咯吱作響的牙齒縫裏擠出兩個字,捏緊拳頭的手去摸挎在腰間的劍鞘,瞬間劍已出鞘,閃電般刺向我的胸口。
那柄劍通體雪白,閃爍著幽藍的銀光,但劍卻是鈍的沒有開鋒,劍身上鐫著幾朵流水般的雲彩。
我認得那把劍,那把劍叫作極劍,乃是萬年寒冰製成,極寒極陰,普通人無法承受它的寒氣,重則一命嗚呼,輕則臥床三月。如果被極劍刺中,不但不會流血,而且寒氣會封住血脈使人迅速死去。
好像隻是被小螞蟻咬了一口,麻麻的一點疼痛,我低下頭看著胸口,劍已經刺進去大半。
原來一劍穿心的感覺也不是太難受。
那把劍很快又從我的胸口抽出來,我又去瞧胸口,那裏果然沒有血流出。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我仰麵倒了下去,潔淨的池水將我從頭至腳完全淹沒了,但是意識卻更加清晰。聽說人臨死前會看到自己最珍視的東西,於是我看到了妖嬈的山川,一瀉千裏的長河,落日,牛羊成群的塞外,黃沙漫天的孤煙。
最後,我看到了自己如水草般飄浮起的柔軟發絲,以及蕭然冷酷的麵容。隔著池水看他,他的相貌確實英俊,似乎是沒人及得上他,他的嘴唇微動,比麵容更冷酷的聲音穿透了池水。
“把李無塵的屍體放到城門曝屍三日,以謝罪天下。”
我不怕曝屍示眾,我是無罪的,就像我的身體一樣,從來沒有犯過罪,這潔淨的軀體就是我向天下臣民最好的解釋和抗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