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旨。”林仕南答應。
“你想出家?我讓你無家可出。林統領,傳朕口諭,將全國的僧尼全部從廟裏趕出來,銷毀佛像,封鎖廟門,凡僧尼者,若想留頭須留發,不留發者不留頭。”
上官違心凝視著我,半晌道:“李無塵,原來我一直都沒看清你。”
“你看清或沒看清也好,這已經過去,這全是你逼我的。上官違心,你拋妻棄子,始亂終棄,這佛祖能容得你,我容不下佛祖,從此中土再無佛。”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出寺院。
回到輦車上熱淚簌簌往下落,我忍住從嘴唇裏發出的嗚咽聲,日出乖巧地摸著我的麵頰,“娘,抱抱。”我抱起了他,但眼中的淚仍是如斷線的珍珠般不斷滴淌。
這個冬季雪一直沒停,飛揚的雪花就好像是往事向人的身上撲來,我想起在那個官船上,在那個危機四伏的浩瀚的海上,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才剛剛發生。
一個人愛你至深,卻同時傷你最深。
雪終於落完了,春天開始了,又是一年的花朝節,我在禦花園中采取鮮花加上小米製成糕點分給群臣食用,然後又令林仕南拿著一碟糕點去給上官違心。
上官違心一直被我關在天牢中,他拒絕見我,我也不想見他。
這幾個月間全國的僧尼都還了俗,而有極少數的和尚不願留發絕食而死,這其中就有玄慈。終於,在李無塵的眼中,再也見不到令人憎惡的和尚了。
曾經門庭若市的東大寺長滿了野草,成為鳥禽的歸宿,日夜隻聞鳥鳴,不聞念經聲,不見黃昏暮鼓,不見遊人如織,不見冉冉香煙。
我覺得自己的內心就像那長滿野草的東大寺,一片荒蕪,那裏沒有聲音,沒有鮮花,沒有春色,天知道我有多渴望有生命能闖進來。
回不到過去的自己了。
大臣上書我的殘暴,被我杖責,百姓指責我的不仁,被我禁聲。我為了一個男人,將自己變成了人人眼中的暴君,可我還是舍不得去懲罰他。
也許將他關一段時間,他會回心轉意。
林仕南托著那碟糕點戰戰兢兢進來,我瞧了一眼道:“怎麼他不肯吃?”
“他、他說……”林仕南吞吞吐吐。
“直說無妨。”
“陛下,他說你手上沾滿了鮮血,他寧死也不會吃你做的糕點。”
其實我也猜到他會拒絕,心裏也沒多少難過,道:“他現在情形怎樣。”
林仕南神色又為難起來,半晌道:“陛下,上官違心他竟然將自己的頭發一根根拔下來,已經出家做了和尚。”
“什麼?”我心中不覺又湧出了難以抑製的疼痛,他將自己頭發一根根拔下來,他真是鐵了心要做和尚了。“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為什麼沒人稟告我。”
“陛下,現在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還要一直把他關在天牢嗎?天牢中陰濕寒冷,臣恐怕他不能堅持太久。”
“你出去吧。”我無力地揮著手。
四處又死一般的寂靜下來,我起了身,也許我該要去看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