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前言(1)(2 / 2)

在這些卷帙浩繁的檔案中,我們將會看到,18世紀的政府權力已經非常集中,而且驚人地強大。它不斷地資助、阻撓或者批準某些事業,它給予很多,也汲取很多;它不斷影響整個國家的發展方向,也幹涉著每家每戶甚至每個人的私生活;它是如此活躍以至於無處不在,但它又從不張揚,以至於人們不怕在它麵前暴露自己最隱秘的缺陷。

我花了很長時間來研究巴黎和其他省份的政府檔案,我相信我會有巨大的收獲。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這些檔案中,我發現了舊製度鮮活的身影,我能看到它的思想、它的形態、它的激情和它的偏見,在這些檔案中,每個人都自由地暢所欲言,講述自己的故事,暴露自己最隱秘的想法。我從中窺探到了一個全新的舊時代,沒有人能夠擁有和我一樣的理解,因為沒有人能像我一樣占有如此多的一手資料。

隨著研究的逐步推進,我的驚詫也與日俱增,我發現今日的法國完全就是昔日的投影,曆史與現實處處都體現著令人瞠目結舌的共通點,我發現,那些原以為隻可能來自大革命的感情、思想與習慣,竟然在大革命之前就早已深深等根植在法蘭西的土壤中。

我研究的對象越是接近1789年,我就越能看到大革命精神的根源和脈絡,這場革命的麵貌在我麵前全部展開,在這裏,我發現了大革命中所有行為的動機,甚至發現了大革命漫長走向的前兆。

眾所周知,大革命時代被劃分成兩個截然不同的階段,一開始,法國人民狂熱地試圖摧毀過去的一切,然後,他們又開始恢複某些曾經被遺棄的回憶,就像沙漠中的河流突然變成暗流消失不見,然後突然在某個地方重新出現,舊製度的法律和習慣同樣在1789年突然消失,然後又重新回到法國人的生活中。

而這一切,早在1789年之前就已經有了預兆,隻是我們從未發現。

如果說原先我隻看到了大革命宏偉的樹冠,那麼現在我已經清晰地看到了埋藏在1789年地平線下縱橫交錯的根係。

在這本書中我致力於闡明這樣的問題:這場大革命幾乎在整個歐洲範圍內同時醞釀,但是為什麼偏偏首先在法國爆發;為什麼這場大革命看上去是如此順理成章,以及為什麼君主製度會突然間垮台,而且垮得如此徹底。

當然,這部作品的思想的深度與廣度絕不會僅僅到此為止,如果我的時間和精力足夠,我打算穿越大革命的波瀾起伏,直接追溯法蘭西民族的深層本性。

首先,我將和我的同胞們共同度過1789年年初的那段時光,那時候,他們的心靈還沉醉在平等與自由的理想中,他們想要的不僅是建立民主的製度,還要創造一個自由的社會,他們不僅要摧毀特權,還要確認普適的權利,並將其神聖化。

這個時代洋溢著青春、激情、驕傲、慷慨和真誠,盡管它曾走向歧路,但依然被人們懷念,並且在很長的一段時期內,讓所有與它為敵的人寢食難安。

我不會隻是簡單地描寫大革命的進程,在此過程中我將進一步探究,為什麼同樣是這群同胞,最終卻拋棄了他們最初的夢想,在成為世界霸主的夢想中忘卻了自由,迷失了自我;我將探究究竟是哪些時間,哪些決策,哪些錯誤讓法國人民屈服於一個比大革命所推翻的政府更加強大、更加專製的政府之下,自願放棄以高昂代價奪取的自由,將權力重新交給一個集權的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