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埋頭於這樣的革命事業之中。遇到障礙的時候,他們會借鑒法國革命所采用的方法與手段。必要之時,他們甚至會鼓勵窮人去抗衡富人,鼓勵民眾去抗衡貴族,鼓勵農民去抗衡領主。可以這樣說,法國大革命曾經一度是他們的災難,而現在則是他們所信奉的導師。
第三節 大革命是一場以宗教革命的形式進行的政治革命
但凡是國內革命,或者政治革命,它通常都是有一個範圍的,並且局限於這樣一個界域之內。而法國大革命不一樣,它沒有自己的疆域,它的影響力是如此之大,以至於衝破了所有國界的概念。不管人們在法律、習俗、性格、語言等各方麵相似還是不同,大革命都可以使人們彼此接近或者彼此分裂,它能使同胞變為仇敵,能令手足成為路人。它跨越了一切國籍、國界,形成了一個精神理念層麵上的共同“祖國”,任何一個國家的人們都有可能成為它的“公民”。
即使翻遍所有的史冊史料,我們也再找不出另一個跟法國革命有著相同特點的政治革命,隻有在宗教革命的曆史中才能找到與其同等的、相似的革命。因此,我們可以運用類比法,將法國革命與宗教革命放在一起,作一番對比研究。
德國偉大詩人席勒曾在其著作《三十年戰爭史》中指出,16世紀的宗教改革,其偉大之處體現在,它使得互不相識、互不了解的多個國家的人民通過共同的信仰緊密地聯結起來。事實的確如此,法國人與法國人交戰了,英國人前來助陣;德國人陷入戰爭了,居於波羅的海縱深處的人們竟然會深入德意誌的腹地來施以援手。
所有的對外戰爭都染上了內戰的色彩,所有的對內戰爭也都有外國人的介入。每一個民族的舊利益被拋諸腦後,取而代之的是新利益。領土問題也不再是頭等問題,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原則問題。國與國之間的外交縱橫交錯,錯綜複雜,讓當時的政治家們瞠目結舌,費勁傷神。
所以,我們可以這樣說,法國大革命是以近似於宗教革命的方式進行的一場政治革命,它在很多方麵都體現出“宗教革命”的特征。這場革命像宗教革命一樣影響甚廣,通過宗教式的預言、布道傳播開去,深入人心。這是一場飽含布道者熱忱的政治革命。人們滿懷激情地完成在國內的革命,再以同樣的激情向國界之外傳布,這是怎樣的一番新氣象!這稱得上是法國革命向全世界展示的最為新鮮、新奇的一麵。
我們可以將觸角再深入一些,繼續探尋法國革命與宗教革命之間相似性背後那些隱而不露的深層次原因。
宗教的一個顯著特征就是著眼於人的本身,至於國家的法律、社會的習俗與傳統在人們的本性之中添入了什麼,宗教並不關注這些。宗教的主要目的是調整人與上帝、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而不顧及社會的形式。宗教所奉行的行為規範涉及父子、主從、鄰裏等,而並不局限於某國某時的人。
正因為宗教植根於人性本身,因此它得以放之四海而皆準,有可能被所有的人接受。宗教革命也因此有了廣闊的舞台,有了超越疆域界限的空間,它很少像政治革命一樣局限於某個國家,某個種族,某塊地域之中。如果我們進一步考察,就會發現,一種宗教越是具備上述的特征,就越能廣泛地傳播開去,無論法律、民族、習俗有何不同。
宗教中還有一種比較特別的存在,就是異教。古希臘、古羅馬的異教或多或少與其政體以及社會狀況有關。異教的教義中常能看到某個民族甚至某個城市的麵貌,它因此常局限於一國之內,很少會越出界限。異教在有的時候並不寬容,常會引致宗教迫害,而且在異教中那種布道的熱忱幾乎完全看不到。
正因此,在基督教傳播至西方以前,幾乎不存在大規模的宗教革命。基督教也得以輕而易舉地跨過曾經阻擋著異教的種種障礙,在短時期內就征服了大部分的人類。基督教的這種勝利,從某個層麵上來說,正是因為它不同於其他宗教,它超越了國家、民族、種族、政府、社會形態甚至是時代的概念與局限。我這樣說,絲毫沒有貶低或不尊重這聖教的意思。
法國革命正是以這種宗教革命的模式展開的,法國革命涉及的“現世”,而宗教革命涉及的是“來世”。法國革命與宗教革命一樣,抽象地看待公民,超脫了國家、時代、以及一切的社會形態,它所探求的不僅僅是法國公民的權利與義務,更有整個人類在政治意義上的權利與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