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毛澤東評價國學大師(10)(1 / 3)

毛澤東和郭沫若從某個意義上說又都是詩人,而且是新時代的革命浪漫主義的傑出代表。他們有許多同好、不少相似之處,如都非常喜歡唐代浪漫主義詩人李白。毛澤東提出革命現實主義與革命浪漫主義相結合的創作方法,公開為浪漫主義正名;郭沫若公開承認自己是一個浪漫主義者,一改20年代世界觀轉變以來對浪漫主義采取的不滿態度。在繁忙的政務和研究之餘,兩人都喜歡自鑄新詞,或相互傳觀,或互為唱和,或切磋技藝,或評詞論詩,一時傳為文壇佳話。

1955年歲末,郭沫若曾率中國科學院考察團訪問日本,期間寫了《訪日雜詠》十首古體詩,郭沫若將《箱根即景》等七首呈送毛澤東。後來毛澤東十八首詩詞在《詩刊》創刊號上發表不久,郭沫若就寫了《試和毛主席韻》,作《念奴嬌·小湯山》《浪淘沙·看溜冰》《水調歌頭·歸途》,和毛澤東的《念奴嬌·昆侖》《浪淘沙·北戴河》《水調歌頭·遊泳》。

郭沫若在1958年7月《紅旗》雜誌第三期,發表了《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以毛澤東的《蝶戀花·答李淑一》為例,表達對毛澤東的敬仰。郭沫若在文中說:“不用說這裏絲毫也沒有舊式詞人的那種靡靡之音,而使蘇東坡、辛棄疾的豪氣也望塵卻步。這裏使用著浪漫主義的極誇大的手法把現實主義的主題襯托得非常自然生動、深刻動人。這真可以說是古今的絕唱。我們如果要在文藝創作上追求怎樣才能使革命的現實主義和革命的浪漫主義結合,毛澤東同誌的詩詞就是我們絕好的典範。”

1959年9月7日,毛澤東寫就七律《到韶山》《登廬山》兩首新作,即寫信給胡喬木,請他將兩首詩“送給郭沫若同誌一閱,看有什麼毛病沒有?”並囑:“加以筆削,是為至要。”郭沫若讀後,於9日、10日連寫兩信,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見:“主席詩《登廬山》第二句‘欲上逶迤’四字,讀起來似有躑躅不進之感。擬易為‘坦道蜿蜒’,不識何如”。又認為:“《到韶山》‘熱風吹雨灑南天’句,仔細反複吟味了多遍,覺得和上句‘冷眼向洋觀世界’不大諧協。如改為‘熱情揮雨灑山川’以表示大躍進,似較鮮明,不識何如。古有成語,曰:‘揮汗成雨’。”毛澤東看後感到很有啟發,將兩詩字句做了修改後,又命胡喬木“再送郭沫若一觀,請他再予審改”。這兩首詩經郭沫若、臧克家等提出意見,毛澤東反複斟酌修改後才公開發表。

1961年10月18日,郭沫若在北京民族文化宮,觀看了浙江省紹劇團演出的《孫悟空三打白骨精》。這出地方戲引發了郭沫若的詩興和政治熱情,於10月25日夜,寫下了七律《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並在11月1日的《人民日報》上發表:

人妖顛倒是非淆,對敵慈悲對友刁。

咒念緊箍聞萬遍,精逃白骨累三遭。

千刀當剮唐僧肉,一拔何虧大聖毛。

教育及時堪讚賞,豬猶智慧勝愚曹。

毛澤東看到後,於11月17日作《七律·和郭沫若同誌》:

一從大地起風雷,便有精生白骨堆。

僧是愚氓猶可訓,妖為鬼蜮必成災。

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裏埃。

今日歡呼孫大聖,隻緣妖霧又重來。

郭沫若《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發表的直接政治背景是,在1961年10月蘇共召開的二十二大上,在全世界的社會主義國家麵前,蘇聯人空前激烈地譴責斯大林,猛烈攻擊和中共關係密切的阿爾巴尼亞共產黨,並號召推翻阿共領袖霍查。參加這次會議的中國代表團團長周恩來,當場予以批評與駁斥,並率代表團提前回到中國,以示抗議。蘇共此番舉措,無異於在中蘇關係上火上澆油。

郭沫若寫完《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送交發表的同時呈送了毛澤東,隨後就南下上海、浙江、廣東等地遊訪,約兩月有餘。郭沫若最早看到毛澤東的和詩,據他自己說,是在1962年1月6日的廣州,由康生抄錄見示的。郭沫若見到毛澤東和詩的當天,立馬寫了一首和詩,1月8日由康生轉呈毛澤東:

賴有晴空霹靂雷,不教白骨聚成堆。

九天四海澄迷霧,八十一番弭大災。

僧受折磨知悔恨,豬期振奮報涓埃。

金睛火眼無容赦,哪怕妖精億度來。

毛澤東看了郭沫若的和詩,於1月12日給康生回信(而不是直接複信郭沫若)說:

八日惠書收到,極高興。請告郭沫若同誌,他的和詩好,不要“千刀當剮唐僧肉”了,對中間派采取了統一戰線政策,這就好了。近作詠梅詞一首,是反修正主義的,寄上請一閱。並請送沫若一閱。外附陸遊詠梅詞一首。末尾的說明是我作的,我想是這樣的。究竟此詞何年所作,主題是什麼,尚有待於考證。我不過望文生義說幾句罷了。請代問郭老好!

複信中所說的“反修正主義”的詠梅詞,就是毛澤東的《卜算子·詠梅》: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隻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從郭沫若最初寫的《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來看,郭沫若當時大概沒有考慮到更為複雜的中國國內外政治鬥爭。當看了毛澤東的和詩後,郭沫若馬上意識到自己原先的想法和毛主席的想法有不一致之處。於是,依毛澤東和詩原韻,寫了一首和詩。毛澤東所謂“和詩好”,無異於肯定了郭沫若和詩的用意。其實,對郭沫若和詩的稱讚,恰恰隱含著毛澤東對郭沫若原詩政治內涵的不認同。其中的原委曲折,郭沫若在以後的文章中說了出來:“‘千刀當剮唐僧肉,一拔何虧大聖毛’,這就是我對於‘人妖顛倒是非淆,對敵慈悲對友刁’的唐僧的判狀。但對戲裏的唐僧這樣批判是不大妥當的。戲裏的唐僧是受了白骨精的欺騙,因而把人妖顛倒了,把敵友混淆了。他是蠢人做出了蠢事。在戲的後半,白骨精的欺騙當場揭穿時,唐僧也就醒悟過來,直到悔恨,並思念孫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