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之後,大部分的男人托人帶話給舅舅:這個女人不錯,能幹勤快,持家的好手,隻是聽說那個女兒是個天煞星,生下來克父,是個不祥之物,就算平安養到大,還要陪上一副嫁妝,希望能送人或者寄養到親戚家。
母親聽了舅舅的話,坐在灶前,火光映著她的側麵是如此的堅毅。她毫不猶豫地回絕:“我的孩子我來養,我不會為了嫁人扔下她。”
舅舅搖頭歎息,喝了幾口酒,起身告辭。在門前,他蹲下來撫摸我的頭,說:“將來一定要孝順你娘。”
舅舅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又是十六的大集,母親給我紮了發辮,係上絲帶打的蝴蝶結,給我穿上鮮豔的衣服,帶著我去鎮上趕集。她趕著一隻驢,我坐在驢背上,兩邊架著筐,一邊放著母親織染的布,一邊放著我家雞下的蛋,和我們自山裏采的草藥和山貨,拿到市集上去賣,換回我們需要的油鹽醬醋,以及織布的紗線。
母親帶著我,先把草藥賣給藥店,再去市集占一個位置,鋪一塊油布,將布和雞蛋以及山貨紛紛擺出來。
不遠處是一個茶鋪,裏麵坐滿了從四麵八方來趕集的客人,一邊喝茶一邊談著閑天。
“聽說太後令人毀了乾元殿造明堂,由白馬寺的主持薛懷義主持督辦。太後自稱是彌勒佛轉世呢。”
“薛懷義是啥子高僧?從來沒聽說過!”
“哈哈,他是什麼高僧?他是太後的姘頭,不過是那男人的活兒大,能讓太後爽罷了。”
“噓,你不要命啦?如今太後準許告發,你當心腦袋!”
“你別說這太後倒似男人,隻要你不反對她治理江山,說幾件風流韻事她倒不跟你計較。”
“我看這架勢,太後總有一天會登基當女皇。她不會滿足於坐於珠簾之後的。”
“可憐當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俗話說虎毒不食兒,可惜天家沒有骨肉情啊。好端端的一個太子賢,慘死在自己母親手裏。”
“噓,噓,議論太後的姘頭沒有什麼,說這話可是要殺頭的!”
我睜著一雙天真的眼睛好奇地問母親:“娘,什麼是姘頭?”
母親嚇得麵色如土。她蹲下身捂住我的嘴,厲聲告誡:“小孩子不許胡說八道!當心野狗咬舌頭!”
我趕緊閉嘴:“是,娘,我再也不敢了。”
“哈哈哈。”旁邊鋪子的大叔笑出聲,躬身問我:“小姑娘,你幾歲了?”
那個大叔大約三十上下,一臉的絡腮胡子,五官英俊,身材高大,粗粗一看,也有幾分嚇人。
他的攤上擺的也是些山貨,貨色比我家的珍貴,因為那些東西都長在深山高崖,母親一介女流力所不能及。
我躲到母親身後,過一會兒探出頭來偷窺他。
母親連忙代我致歉:“這位大哥,小孩子不懂事,莫要跟她一般見識。”
那大叔打著哈哈:“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妹子莫放在心上。”
母親一個萬福,轉身招呼顧客。
晌午十分,大叔托了母親照看攤子,走開一會兒,過些許時候,帶了一壺酒和一籃肉餅,分了些肉餅給我和母親。
母親謙辭,他再三地說:“吃些吧,你們隻吃那麥餅怎麼行?特別是這位小妹妹,正在長身體的時候,要吃些肉。”
母親再三推辭不過,隻得接過。
大叔喝一口酒,問道:“妹子怎麼帶著孩子趕集?妹夫呢?”
母親平靜地說:“孩子爹已經不在人世。”
大叔收斂笑容致歉:“我不該問。”
母親道:“已經過去很久。”
大叔在一下午,都對我和母親關懷備至,言談中不住地打聽我們家住哪裏,族中還有什麼人。
那日從集中回家,便有村中的媒婆夥同鎮上的媒婆上門提親。
為集中相遇的大叔提親。
大叔名叫許盛業,在鎮的另一頭,一個往返須得兩天時間。這位大叔無父無母,隻有兄嫂來往極少。他前頭有個娘子,三年前去世一直沒有續弦,那日鎮上遇到母親,一見鍾情,是故把身世問個清楚,托人上門提親。
母親給媒人奉上糖水,低頭道:“我有個女兒不能舍棄。”
媒人巴掌拍得山響:“啊喲喲,許二哥先頭娘子沒有留下一男半女,那日他一見這位小妹妹就歡喜得緊。他要你們母女一起過去,他一定待阿草如親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