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動地說:“謝謝姐姐提點。”接著我又問,“惜福郡主大概不像西門姑娘這麼難弄吧?”
春雨想了想,搖頭道:“西門姑娘的心情寫在臉上,惜福郡主的心情都藏在心裏。總之在這宮廷之中,能活下來的,沒有一個省心的。”
我笑笑:“還好我不是宮中人。如果能替我娘伸了冤,我就回家跟她一起過日子。”
我咽下後麵的半句話是:“如果我娘救不下來,我也不活了。”
春雨順著我的話說:“你是巴州人吧?如果能救下你娘,你去哪裏呢?回老家還是留在洛陽?”
我被問住了。回老家?許家村是斷斷回不去的,何家村也不見得都收留我們。我的傳說已經隨著這個案子從許家村傳到巴州,似乎巴州我們也待不成了。
天下之大,真的沒有我們這些蟻民的立足之地。
最後我說:“娘在哪裏,家就在哪裏。”
春雨的臉上頓時現出一抹哀愁。她喃喃地小聲道:“你還有娘可以掛念呢,多好!”
我們兩個一個躺著一個站著,相對無言。
正發著呆,外麵門軸響動,簾子一掀,悠蘭急匆匆地進來說:“快,皇上傳召。”
春雨猛醒,有些張皇失措:“啊?怎麼辦?一點都沒準備。”
悠蘭道:“什麼怎麼辦?看你平時挺機靈的,一到有事準慌手腳。我們扶她站起來,替她稍微整理下衣服。皇上知道她身上有傷,特地派人抬了春凳抬她過去。”接著她又說,“還好她沒頭發,否則還要替她梳理一下頭發,亂糟糟的麵聖,實在是大不敬。”
兩個人用盡力氣把我架起來站在地上,她們倆蹲在我麵前,給我係好裏衣服的帶子,又套上一件紫色的外袍。那件袍子不知道是從哪裏找來的,我穿在身上鬆鬆垮垮,像豆腐皮一樣掛在身上。
悠蘭笑道:“還好不要你走路,否則真能絆住。“繞是這麼說,她還是將那袍子自腰帶之上的拉出來一塊,露出我的鞋子。
幾個太監抬了一隻比床榻略窄的春凳進來,讓我趴在上麵,抬著我走出房間,穿行在飛簷畫壁的宮廷之內。
七轉八轉,我被帶進一個院落,那匾額上的字跡我隱隱能讀:“長生院。”
後來我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女皇陛下的地方,是女皇陛下的寢宮。在寢宮裏審問我這樣的戴罪之身,頗為蹊蹺,是在女皇陛下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過的事。
這一切,都是因為靜慈師傅。
我被抬到一個寬敞的宮殿裏放下,悠蘭和春雨上前一左一右地架起我進了東邊一間房。我遠遠地看到,一個威嚴與美麗同在的老婦人高高坐在床榻之上,重重的軟墊之中。那個床榻不是用來睡覺的,是用來起坐的。在她的右手下側,赫然便是靜慈師傅。
兩個人跟前的案幾上,都有一盞精美的茶杯。
是因為靜慈師傅,我才能得到女皇如此迅速的關注?
我迅速地跪下來,忍著傷痛匍匐在地,向這帝國的第一婦人,嗬,不僅僅是帝國的第一婦人,還是帝國的第一人謙恭地磕頭行禮:“民女何田田拜見皇上,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的額頭觸碰在地板的席子上。這席子提醒我,這是女皇陛下的起居之處,不是辦公的場所。我將我的頭埋在周圍肅穆的空氣中,不敢稍有懈怠。
女皇威嚴的聲音響起:“罷了,你抬頭給我看看。”
我小心翼翼半抬起頭,角度剛好讓女皇陛下看清楚我的臉,但是依然保持著謙卑的姿態。
女皇轉頭對著靜慈師傅困惑地說:“這樣小,分明還是個孩子!這一鞭子和幾板子打下去,能活下來真是奇跡。”
靜慈師傅低首垂目地回道:“小小年紀所遭遇的種種,實在令人不忍聞。所以貧尼說那畜生該死。”
女皇似乎沉浸在往事之中:“當年你我入宮的時候,也不過這樣的年紀吧?不過那時你我的身量,似乎都要比她大一些。“
靜慈師傅道:“皇上的身體一向強健,阿草哪能跟皇上比?貧尼也不敢比。即使今日,皇上的身子依然健朗,比貧尼何止強上百倍千倍!”
女皇哈哈地大笑:“你呀你呀,這張嘴,哈哈!”